“眼神不错,像点儿样子了啊,小子。”白舒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扶苏的脑袋,对他如狼崽子一般的眼神感到满意,“记住你今天的感觉,前线的士兵们,每一次战争都在经历着这样的艰难和抉择。”
“为什么不救他们”扶苏怒视着白舒,“你应该救他们的。”
“首先,我不是大夫,能不能救的判断不是我来决定的。”扶苏着白舒,惊诧的发现他那双好似能够包容一切的眼睛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其次,决定走向死亡而不是再做挣扎也是他们的决定,我尊重他们的决定。”
怒火自扶苏的心底节节攀升,他蹭的一声站起身“但是他们明明还活着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这是不对的”
“扶苏,”因为扶苏站起身的动作,白舒此刻是仰着头他的,阳光洒在扶苏的身上,让他能够到那双琥珀色眼睛中自己的倒影,比他见过最好的镜子都要清晰,“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话。”
“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是不对的”
“对,”白舒表情忽然一变,原本扳平的嘴角向上勾起,眼睛笑成了刚露芽孢的花瓣模样,梨涡似有若无的挂在脸上,“这句话,要记一辈子哦。”
着白舒的笑容,扶苏满腔怒火忽然就消散了“什,什么嘛。”他捂着嘴,将手在身上抹了抹,“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逃避问题了。”
白舒倒也不恼,他维持着自己乖巧的蹲姿,抬头着复苏“那么,公子以为,什么是战争”
“就是为了一个目的来回打仗,然后达到目的的手段吧。”扶苏想了想,如此回答,“秦国想要长久的和平,就一定要让中原没有其他反抗的声音,当这片大地上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和平。”
听到扶苏这格外熟悉的话,白舒眼角一跳“公子的真心话”
“父王说的,”完全不惧于承认这点,“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但总有一天能够想明白的。”
“那扶苏来,什么事战争呢”
扶苏放下捂着嘴的手,沉默的回视白舒“为了大义而进行的
讨伐”
白舒收回了按在扶苏头上的手“舒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人,实际上所有掀起战争的人,在战争中追求正义就是一个笑话。战争是人类贪婪的恶果,是推动一切的利器,但偶尔,也是被逼无奈的反击。”
“笼络楚齐,交好燕国,消灭三晋,近交远攻。”白舒用十六个字精准总结了秦国至今为止的方针政策,“公子,七国之间伐交频频,从来都是强者生弱者亡,想要活下去除却主动变得更为强大,强大到不可欺辱外,再无他法。”
“战争,就是唯一的手段。而他们”白舒转眼向远方的帐篷,“是战争车轮之下的牺牲者,却不会是无名的牺牲者。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记得他们的功勋,记得世间曾有这样的人,为了他们牺牲了一切。”
扶苏蹙眉不解。
“大公子您心仁,”扶苏脸上的疑惑逃不过白舒的眼睛,“可若真的用尽方法救活了他们,他们真的会开心么如今楚国拼上了一切与秦国抗衡,秦国除需保证秦人生活外,还需稳固三晋与旧燕之地,与楚之战国内实属勉强了。”
“那为何还要打”
“不得不打,秦国狼心已显露于天下面前,若是放过了这个机会,再等,便要等下一个百年了。可百年之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保证,也没有人说得清。”扶苏着自己的仲父,眉宇间竟然和他父王有所重叠,“苦一辈人便能让后代子孙自此立于天地,若是这一代过后这天地间自此在无秦人会饱受战争叨扰”
扶苏尚且年幼,并不懂大人的预期深沉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合适的买卖,为何不做。”
“那他们也是如此么”
“那位让你亲手结束他性命的将士,定然身受重伤且极难救治对不对。”白舒起身,抚平了袍子上的褶皱,然后弯腰直接将扶苏抱了起来,“他只是觉得这些资源与其浪费在他身上,倒不如去帮助更多的同袍。”
“他不想活下去么”
“没人想死,多数人是想要活下去的。”白舒的右手盖在扶苏的后背上,“他只是觉得他的命还没重要到非救不可,他的一条命若是能换更多人的存活,他觉得值得,于是他做
出了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