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机场送别了家人,于向南回到屋子里坐下,天色已经渐暗,小区楼外不知道谁家的音响开得很大,倒衬得自己这边越发得冷清。
有多少年了,他没有过叫做“冷清”或者“孤独”的感觉,现在却是强烈地咀嚼到了这种滋味。林冠群的假只能请两天,晚上必须赶回军区,以前一直处于暧昧阶段,到那层窗户纸捅破,一切与他原先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他的腿还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应该一起准备下半年的军演。仕途的全部,不仅仅是破坏炸弹的微妙线路,分离引弹和放射源,还包括庆功宴上的觥筹交错,微妙的人际关系。即使再不喜欢,他也曾试着去经营或者钻营自己的前途,他并非擅长这些,但是林冠群总能游刃有余得应付一切,甚至不能说应付,他站在那里,他的下属就觉得他天生将才有勇有谋,而他的领导觉得他亲切可爱热血正直。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他。
而他的腿的的确确不在了。现在放开了在一起,未来呢?
必定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笔记本电脑里是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视频,两个人穿着作训服在比划拳脚,林冠群一次一次把他摔在地上,他终于懊恼,边笑边抱怨,“你输一次会死啊!”
镜头里的他朝着拍摄的人瞪了一眼,“别拍了,这个熊样,你看着乐呵是吧?”
林冠群放开了他,谁知道他一挺身一个侧踢过去,正中对方鼻梁。林冠群“嗷”了一声,捂着脸弓下身子,他也紧张了,去搭对方的肩膀,“怎么样怎么样?喂,叫你别拍了!”
镜头一晃,黑屏。
其实那一下,林冠群是可以躲开的,他故意输一次让他高兴高兴。
不过林冠群也总是这样,他说出来,他才会去做。
于向南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内里表现得像个女人,爷们儿嘛,有啥说啥,猜来猜去不就是跟女人一样了?
门铃响了,于向南已经卸下假肢,他拄起沙发边的拐杖几乎一跳一跳地到达门口,这具身体,过去打斗时每一次拳脚的落点都拿捏得分毫不差,他记得每一次发力的感觉,将对方打倒时的征服感,男人最原始的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笨拙可笑不如一个周岁的孩童。好吧好吧,MIKE说过他只是需要重新学习走路,习惯以后他可以跟过去一样奔跑,以他的身体条件参加残奥会说不定还能拿短跑奖牌。
摘下电子门锁的话筒,里面是一个悦耳的男中音,不低沉,风格与林冠群完全不一样。
“抱歉抱歉,昨天有事耽搁了,今天才把车给你开过来,我不知道你车库在哪里,给你找了个临时停车位。我把车钥匙给你送上来吧。”
于向南并没有按键开门,只道:“你放在楼下信箱里吧。”
“厄……不欢迎我上来坐坐?”
“不方便。”
“你最好配合交警同志的工作,不然我就还把车开回交警大队。”
“嗯,你帮我把车处理了吧。”反正他以后也不可能再开车。
通话中断。
陆昊看了看紧闭的底楼大门,然后退开几步抬头朝十六楼望去,灯光暗淡到几乎没有。
他摸了摸下巴,手指点上去从一楼开始一格格往上按过去,按到四楼时已经有人来应门。
“抱歉啊,小孩乱按的,不过能帮忙开一下底楼大门么,我手上全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