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让属下说的话……”
朱海苦笑一声。
“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会过我们现在的这种生活呢,属下斗胆说句僭越之语,其实在大帅心中,一直也有一个重回沙场,再度为国征战的愿景吧。”
曹休没有开口,这番言语如同一柄利剑,直刺他的内心,把他带回了那个战火连天的时代。
回想当初,二十多年前,他刚刚扫平秦国境内的贼寇,去到骠骑将军,吕破军帐下,成为对方的亲传弟子的时候。
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自己的授业恩师的谆谆教诲下,历经大小几十余场战役,也鲜能找到败绩,当时的整个秦国把他与何勇并称为秦军武将当中的双子星,民间也多流传着他的传说。
每每征战归来,随便去到哪处勾栏瓦舍或是茶楼酒馆,说书先生们口中所讲,无外乎全都是他的事迹。
这样的生活虽然伴随着腥风血雨,随时有马革裹尸的风险,但是对于曹休来说,却是让他每时每刻都享受其中,无法自拔。
战场之上,用精心研究的计谋大破敌军、或是亲手用长刀斩下敌人头颅的场景,在曹休的记忆当中,也是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部分。
那时的曹休时常会想,待到自己的老师吕破军从元帅位置上退下来之后,自己能够继承他的位置,成为一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骠骑大将军,那便是最为理想的情况了。
再做些更大胆的假设,说不定有朝一日, 他甚至能够带着秦军踏上燕国旧土,不说攻下国都,把整个燕国纳入他们的版图当中,但就算随意踏破哪一座城池,以及依旧是一个可以吹嘘一生的成绩。
然而如今的他,别说是重新回到沙场上为国争战了,就连这种偶尔能够幻想一下的资格,也已经被悄然夺走。
现在他虽然在这天目山上落草为寇,用好听点的话来说,也是个能够直接管理三万余人的大统领。
但只有曹休自己知道,这所谓山贼头领的身份,相较于以前他所创建的那些丰功伟业相比,是何等的不堪。
他甚至不会把这些当成他茶余饭后酒桌上的谈资,因为对于一个骠骑将军的亲传弟子,被称为秦国年轻一代武将当中双子星的他来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莫大的耻辱。
朱海所说的没错,在曹休的心中,每时每刻无一不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恢复自己的身份,重新坐在帅帐当中观看战阵的舆图。
哪怕不让他亲自指挥,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满足了。
然而每当这种思绪在脑海当中浮现没有多久,那份滔天的仇恨便会重新萦绕回他的心头。
在他好不容易从燕国铁骑的围剿当中生还下来,回到秦国之时却被诬陷成通敌叛国的那种委屈,以及在京城门外的城墙上看到印着自己画像的那份通缉令时的那种愤怒。
这几种情绪就好像种在他心中的几根毒刺一般,在这几年的时光当中,一直不停的在折磨着他,而且每当他心中想起自己的过往,疼痛感就会愈发猛烈。
曹休被夹杂在理想和仇恨这自相矛盾的两者之间,想走走不开,想忘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