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已经这样昏睡了整整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傅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此刻的他看上去像老了十岁。鬓边已经有了霜色。
他很累。心力交瘁,神魂俱疲。可他不能倒下去。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也有太多的人要见。还有他的女儿,他唯一的至亲骨肉,也需要他的照顾。
方才鲁医正刚来瞧过傅珺。
他是在王氏去逝后两天才回的京,一回来就被傅庚请了过来,这两天皆是鲁医正在给傅珺把脉开药。
在离去前,鲁医正对侯夫人说,傅珺身体无碍,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不过,这只是他在人前的说辞。而在无人处,他拉着傅庚悄声告诉他,傅珺得的,很可能是离魂之症。
鲁医正说,得此症之人并非身体上有病,而是潜意识里不愿醒来。失去了母亲的傅珺,心灵上所受到的伤痛,需要通过睡眠来修复。因此鲁医正只开了一张安神的方子,便叫傅庚耐心等待。
“等她觉得没那么难过悲伤了,她自会醒来。”鲁医正最后说道,随后便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傅庚凝视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住了一般,揪痛难当,几令人窒息。
他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身体前屈,表情十分痛苦。一旁的许娘子忙倒了杯热茶,怀素捧至傅庚面前,却被他挥手格开了。
过了好一会,那阵疼痛方才渐渐淡去。傅庚苍白着脸直起身来,平复了一下呼吸,疲惫地对许娘子与怀素道:“你二人便牢牢守在这里,任何人叫都不得离开。”
许娘子与怀素皆应是。
傅庚伸手揉了揉额角,手腕划过素服粗砺的布料,他的心又是一阵撕扯的疼。
他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会醒,只能叫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好在女儿虽是昏睡着,却能喂进些流食。许娘子照着宫里的方子,亲手熬了浓浓的鸡汤与肉骨汤,一天几顿地喂着,傅珺的面色瞧着倒比之前红润了些。
想至此,傅庚感激地看了许娘子一眼,道:“劳烦你了,我实是顾不过来。棠姐儿还要烦你多看顾着些儿。我现今,只剩她一个了,若她再有什么事,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布满红丝的眼中泛起泪光,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娘子屈身行了一礼道:“三爷放心,我会好好照应四姑娘的,绝不会有任何闪失。”她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傅庚知道,似许娘子这等重诺之人,言出必行。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感激之情,只能朝许娘子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西厢房,步出了秋夕居的院门。
方才侯夫人使人过来传话,说有要事相商,着他速去荣萱堂。
要事?傅庚一听到这个词便很想笑。
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大过他的妻女?连皇帝都准了他半个月的假,着他好好操办丧事。这位尊贵的平南侯夫人,哪来的要事要找他这个庶子?
傅庚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负着两手,穿着一身十分扎眼的粗布素服,腰上缠着白绦,不紧不慢地进了荣萱堂。
他知道侯夫人忌讳这些。不过,他可不是自己来的,是侯夫人有“要事”急着找他来的,既有要事,这身素服便也来不及换,也只能穿过来给侯夫人看看了。
傅庚跨进荣萱堂的时候,侯夫人穿着一身深紫色团花对襟袄儿,正端坐在西次间里,只留了于妈妈与素云二人服侍。
傅庚进门是于妈妈亲掀的门帘儿,将傅庚让进了屋中。
“三郎来了。”侯夫人态度温和地道,素云捧了傅庚最爱喝的茶过来,轻放在他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