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先生是名医不假,可他不是巫祝。”紫苏一字一句,“不要告诉我大哥,你让我跟韩紅露走,他会有办法。”
这样柔弱娇俏的少女,说出这句话,像是沾染上这大漠的豪气,是带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虽然未将实话全盘托出,却也是极真诚的,林怀尘自然不知道她所说的“办法”是什么,却补上一句:“那么,我和你一道去。”
紫苏微一犹豫,续道:“还有好些族人中了蛊毒……韩紅露不会愿意被人见到那样的场景。发作起来,很可怕。”
他却淡淡的只是坚持:“我要同去。”
“让他去吧。”韩紅露的声音似笑非笑,又转而对林怀尘道:“林怀尘,你杀了我门下太多人,不便和他们见面,只能委屈你,我另外替你安排住处。”
他将鸽血红递给紫苏:“戴上,无论何时,都不要取下来。”
紫苏抬眸看她一眼,伸手接过,指尖触及他的手掌,炽热如同滚热的水。她默不作声的跨上马,带了一去不回的惨烈心境。就在她马下站着的黑衣男子,似乎察觉了她的恐惧,温言道:“莫要害怕。总会有法子的。”
他的语气轻松,又问林怀尘:“授衣剑名不虚传。像你这样的对手,真是很难缠。”
“还去原来的住所?”紫苏问道,又迟疑道:“朝霞呢?恐怕她不会愿意见到我。”
韩紅露沉默,答道:“不。”他亦上马,对身后二人道:“随我来。”
一直跑到太阳初生,依然是无垠的大漠。胭脂雪脚力绝佳,便将其余两人甩在了身后。紫苏跑上一段,便勒住了马,静静等待,又觉得寂寞,拍了拍马:“喂,要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胭脂雪竟然像是听懂了,原地打转,低低嘶鸣几声,这样万籁寂静中,紫苏忽然记起那次听洛一吹奏的《春江花月夜》——那时候他自呈太悲,反倒失了意境。可如今,她才知道,那样的悲痛,是真的历经过生死的悲痛。仿佛站在海边,神心两处皆是茫然。而那种即将跨入死亡的等待,像是无边的黑翼,将自己重重包裹起来。
马蹄声又传来,韩紅露掠过她身边:“就在不远处,万佛峡。”
林怀尘在她身边停下,低声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他的神色颇有些古怪,竟透着几分紧张。
紫苏摇摇头:“走吧。”
万佛峡——当这个峡谷坦然在陌生人面前展露其风骨的时候,紫苏微微屏住了呼吸。她想,三危山也好,仙人谷也罢,动人心弦之处,竟不及这奇异景致的一半。
这是怎样一个奇异的地形?大地仿佛在远古时期便龟裂成了两块,那狰狞的裂口便纵横若牙,撕扯得地面支离破碎。而这样的穷山恶土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了重生的绿意。历经百年的参天树木,顽强的将绿枝探出了地平线,亦是把一种生的讯息当作了鲜活的雕塑,牢牢刻在这黄土之上。
这样的绿意,在日出淡色金光的环绕下,便愈加抢眼。仿佛把一拂清浅而美丽的气息,渡给每一个看到的人。
紫苏翻身下马,听到韩紅露低低的在同林怀尘说话,她向前跨了几步,望向峡间。零落开凿的洞窟,并不像千佛山一样密集,却又添了疏朗之美。甚至可见对岸石壁洞窟之中端坐的佛像,宛如踩在脚底,而自己则身在云浮飘渺之处。
韩紅露嘴角含笑:“很美的地方。”他走到紫苏身边,风姿优雅,向她伸出手去:“来,我们下去。”
紫苏回头看林怀尘,他微微一笑,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生机四灿,他的声音沉稳:“我在这里的等你。”
她几乎落下泪来,紧紧攥住韩紅露的手,踏上几乎破败不堪的台阶,轻声道:“嗯,你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