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良久,眸光转深,凤双越伸出手,停了停,却又坚定的掀开被子,慢慢解开他的衣衫。
季复生胸口上身的肌肤逐渐裸露于眼前,身体稍显青涩单薄,肩头一道未愈的刀伤,几可见骨,兀自有些红肿狰狞。
伤势如此,季复生一路奔波却不显半分异状,凤双越不知该佩服他忍耐力好,还是该唾弃他呆得不知疼痛,思忖半晌,得出的结论却是:百里作为兄长难辞其咎,绝不能让这小鬼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展开手掌轻念口诀,掌心倏的多了一只药瓶。凤双越打开瓶塞,将乳白色的灵药抹上伤口,药膏触肌即入,药力散开,那道刀伤瞬息消肿平复,凝结为细细一条红痕。
再看季复生神色,许是错觉,凤双越只觉得他眉眼更舒展了几分,想是痛楚尽去,而嘴角微翘,更似有笑意轻扬。
夜色中他面容当真是如琢如磨,凤双越却不愿多看,只替他把衣襟掩上,盖好被子,自己却踱了开去,静静站在窗前。
与这小鬼共处一室,虽一睡一立,并无言语,但十年来充斥全身无以排遣,常常喧嚣沸腾到难以压抑的嗜血欲望,屠戮摧毁一切的狂暴杀意,竟莫名的能得以一纾冰消雪融,更有些像在狮驼城中,独自守在季复生身旁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如饮醴酪,但因为源头不是季复生,却也令人心惊起疑,凤双越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二哥,无论你意欲何为,但能找到这个小鬼,算你厉害。”
百里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竟是孤枕独衾,季复生却不知跑哪儿去了,见桌上的包裹中,有一包正是庄轻侯亲手打点了,叮嘱着要给季复生用的伤药。
解开包裹一看,瓶瓶罐罐的一堆。
百里自己极少受伤,又是筋骨强健,便是偶有小伤小痛,也从不以为意,因此对季复生的刀伤根本不曾多加留心,此时看到包裹才想起他伤势不轻,昨晚竟忘了帮他换药,不禁有些自责。
忙推门出房去寻他,满客栈找了一圈没见人,略一沉吟,走到凤双越门口,敲着门道:“老三!”
门应声而开,凤双越侧身一步跨出,却随手关好:“小鬼在里面睡觉。”
一梦烂柯,百里有些接受不能,只不过一夜之间,季复生居然躺凤双越床上去了?
看凤双越神色并无异样,琉璃星目仍是静若冰石不见涟漪,自然也不曾多增些许春色荡意,稍放了心,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没对他做什么?”
凤双越直皱眉头,这个二哥自己纵欲成性也就罢了,居然还用一种看同类的眼神看自己,真是不可理喻:“你说呢?”
凤双越见多识广翩翩风流却是生平不二色,妖界中尽人皆知,此一反问,言下之意便是,我当然不会对这小鬼下手。
百里这一生却是真风流,除了对庄轻侯爱而敬之,若有别的妖族既肯同床共枕,便是任由采撷的意思,百里也从不客气,理所当然的笑纳。是以将心比心的一琢磨,竟将凤双越的意思完全听反了。
暴怒之下,又是关心则乱,他自幼伶仃,季复生于他而言,是唯一的亲人也是族人,也不管法力不复,抢上一步就是一记重拳挥出。
凤双越脸色不变,微微错开一步,一掌抵住百里的拳,冷冷训诫:“二哥,你哪里还有半分蛟魔王的样子?法力丢了,心也软了?数千年前你能杀父屠族,从不对任何人动心,何等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如今软肋不单有个庄轻侯,还有这么个小鬼,我看你便是法力恢复,也做不成蛟魔王了。”
既已撕开面皮,百里也是一针见血的狠辣:“老三,你是妒忌。你自己心化琉璃,难道也要我跟着一起无情无感?你是不是恨不得倾覆这六界九天,恨不得众生陪葬?”
凤双越眼神漠视一切的冰冷可怕:“是。”
百里纵声大笑:“那为何不放出你的金乌封印?难道你还有什么忌惮不成?”
凤双越略一静默,突的低声一笑,放开百里握拳的手,已恍若无事,缓缓道:“金蝉子以九世历劫,换得如来答应,待我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我身边。”
百里眼眸半眯,嘴角的笑容有几分了然几分古怪,问道:“你心复之时,复生就会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