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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挤出一丝纯真笑容,他松开身前血流成池的陈东实,放任陈东实兀自滑倒在地上,丢掉他,就像在丢掉一块旧毛毯一般,不咸不淡,毫无眷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现在我也让李威龙体验了一把痛失挚爱的滋味。”马德文笑意森森,牛筋底的皮鞋狠狠踩上陈东实的脸,“就算他现在看不见,可刚刚被陈东实摁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想必他这心里,一定比死了还要难受吧?”
“因为相较于失去,被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无情地对待,岂不是比失去挚爱,更让他痛心百倍?哈哈哈哈……!!!”
马德文狂笑不已,不顾周身所有的人,笑得肆意狂妄,不醉不醒。
“我就是要他尝尝这个滋味!我要让李威龙知道,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痛苦、更绝望的存在!!!”
话没说完,马德文举起手枪,推拉上膛,一匣子弹尽数乱喷乱射到跟前。他来不及瞄准,更没心思废话,他现在只想要这里的人,这里,所有的,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起,一起下地狱陪葬!
屋内众人刹时乱作一团,有的躲到画框后,有的盘伏进桌底。马德文以陈东实为盾,火力全开地散射着,不时有子弹打中警察,勾起惨叫一片,而马德文一样身中两弹,撤退到后门时,大腿根已遍布腥血。
“快!快上来!!!”
等候多时的猴子等人掩护着马德文上车,无奈后方追击实在迅猛,曹建德这次带来的人里不仅有武装警察,更有不少特战精锐。即便是与警察多番交手过的猴子,在强大的火力面前,依旧连连退避,最后无奈与马德文的车分道而行。
“你们先别管我。”马德文看着车外的猴子,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摁住受伤的腿,冷汗直突,“咱们分开走,老地方回合。记得,千万别跟这群疯狗硬碰硬,咱们打不过!”
然而枪声太大,外头人并没有听到叮嘱。飞虎队的人已追杀至停车场,两方人放弃枪战,对碰到一起,展开殊死肉搏。
在男人们的一片喊打喊杀声中,陈东实被曹建德的人优先救下,遣回到了救护车上。而马德文这头,哪还顾得上其他人,只得忍痛割舍,放弃回头,载上副驾驶上早吓得泪流满面的徐丽,一脚油门蹬出地下车库。
“别怕!丽,有我……有我在,你别怕啊……!”
马德文颤颤巍巍地把控着方向盘,一个红绿灯都还没过,后头警车已经追了上来。
“我草你妈的,曹建德,我操你妈!!!”
男人气得直捶方向盘,不由得猛猛加快车速,小小一辆别克商务,疾烈有如云霄飞车。
副驾驶位上的徐丽抓紧安全带,随车厢左右狂甩。后头警车四方围堵,好几个路口都险些追尾。幸而马德文车技娴熟,对乌兰巴托的道路行径还算熟稔,很快,两人甩开警察,一路飞逃出了城郊。
只是要想去集合点,还得经过一段盘山公路,公路一侧怪石,一侧斜坡,路况极差,整个车厢也随之颠簸得更加剧烈。
“老马……你的腿……你受伤了……?”
徐丽这时才注意到男人的大腿,她连忙抽了纸巾,摁在上面,明知于事无补,却还是不忍关怀。
“没事……”马德文面色青紫,整个脑袋快要贴在了驾驶台上,即便亡命天涯至此,他也还是抽出心力,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女人,“有我在……别怕,老婆,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见徐丽一脸怔忡,马德文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你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还是他又踢你了?”
徐丽垂下头去,摸了摸小腹,容色复杂。
“老马……”她想了想,究竟还要不要说,她清楚,自己一旦说了,马德文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怎么了?”
车子越来越快,穿进一片密林,上了盘山公路,便是九曲回廊似的打绕在山腰。远处雪山白雪皑皑,飞絮不绝如缕,荡在山间,宛如一抹抹无家可归的游魂。
徐丽摇下车窗,感受清风拂面,替她吹去心头最后一点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眼神郑重而不可回转,“。。。。。。。我不想走。”
“什么?”
“我不想跟你走。”
她又重复了一遍,回过头来,眼神冷冷地看着马德文。
“马德文,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走了,你为什么又要三番两次地来找我?你不是要去西贡吗?不是要躲着那些警察吗?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此一举,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现在也被那伙警察盯得死死的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马德文痴痴然看着徐丽,恍惚之间,觉得她分外陌生。
“我做这些可全都是为了你啊!”男人委屈大叫,“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为了你,为你我手上沾满了血,你现在却说这是多此一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车子一个打滑,险撞在路边。前些日子连绵多雨,引发不少山体滑坡,加之山路本就崎岖,更显得这逼仄车厢,宛如空中吊楼,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
“是你说的啊。是你告诉我的,你很久以前就对我说过,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真心。”
徐丽眉头一扬,鄙夷之色显露无疑。她的语气缓得不能再缓,柔得不能再柔,可正是这样的淡然相对,马德文更觉刺心。
他不清楚徐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也不知道徐丽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漠且不可理喻。难道这个女人这数月以来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全部都只是逢场作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