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有些凝滞,林田送了两杯茶水进来,打破了这般冷凝。
元里扬了扬账本,“我还要看会儿账本,弟弟若是无聊,不若派人带你在农庄里四处看看?”
楚贺潮撩起眼皮,唇角扯起,“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嫂嫂。”
说完,他极其自在地将眼前的矮桌推开,双手枕在脑后便躺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犹如起起伏伏的群山,楚贺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但元里知道他不可能睡着。他招手让林田下去,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就着夕阳余晖翻看着账本。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一轻一重的两道呼吸声。
大半个时辰过去,楚贺潮好像真的睡着了。
人有三急,元里合上了账本,站起身往外走去。
才走一步,一直闭着眼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双目锐利地盯着他,“你去哪?”
元里眉头抽抽,“茅房。”
楚贺潮坐起身,“一起。”
元里:“……”
去茅房的一路上,元里时不时余光往后瞥去,看着不远不近跟着他的楚贺潮。
他确实想要找个机会去见汪二,只是楚贺潮采取了最麻烦但却最有用的一个办法,时时刻刻地跟着他,彻底阻止了他去见汪二的机会。
元里眉头皱了皱。
烦。
但让他烦躁,楚贺潮已经算是成功了。
元里埋头走进茅房,楚贺潮没有跟着进来。解决完了生理需求后,元里平复了番心情才走了出去,却看到楚贺潮正屈膝蹲在路旁,被小了一圈的衣衫紧紧包裹着的强壮脊背弯曲,不知道在做什么。
元里反应迅速地往后藏了藏,躲在墙角处探出头。
这次他看清了楚贺潮在干什么。
楚贺潮在挖着泥水。
他面无表情,毫不在乎地将泥团和恶心的爬虫扫开,从泥水里捡起了一枚肮脏的铜钱,用指套仔细擦干净表面的脏东西后,将其收在了腰间。
元里头一次见到楚贺潮这么认真。
像是那不是一枚铜钱,而是能救他手下士兵的灵丹妙药。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敢独自进山?”
“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县令大人家的大公子!我前些日子上街给老娘买药,恰好见过他一次。”
“就是那位仁善聪慧的大公子?!他怎么进了三头山,这三头山里可是有吃人的豺狼虎豹啊!”
“咱们这儿的猎户都不敢独自进山!”
窃窃私语不止,农户们聚得越来越多。
忽然,泥路尽头有辆朴素的马车并奴仆十数人匆匆而来,马蹄在泥地上扬起点点泥斑,尽数溅在了衣袍上,却没有一个人在意。等马车停稳之后,带头的人面色焦急悲凄,快步上前直接跪在了三头山下。
“大公子,您怎可独自上山啊!”
老奴声音哽咽,抬手擦着眼泪,情真意切地大声哭喊,“夫人大病,我等翻遍了汝阳县所有药房,唯独缺上一味草药,大夫说这草药只有三头山有,但您怎能独自上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