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太过沉重,他不希望她身缚其中。她应该自由自在,享受这一世全新的人生。
他轻拍她的肩头,淡淡道:
“前世已矣,还看今朝。他从未怪过你。不要再自责了。”
他只是遗憾,得到又失去,终是一无所有。
所以,今生看到她又要嫁给那个人,他会那么沉痛,那么嗔怒,不惜违背戒律,也要拦住她。
贪生嗔,嗔生痴。
罪在他,不在她。
她醉得不省人事,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又像根本没听进去,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泣声道:
“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忘了我,做他的佛子了……”
“忘不了。”空劫将她被泪浸湿的发丝撩至耳后,一字一句对久醉不醒的她,温声道,“他永远忘不了你。”
她搂紧了他,像是藤蔓缠绕着参天大树,嗫嚅道:
“我不该再打扰他……我损他梵行,我真是个极坏的人。”
“你很好……”他垂下眸光,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下去。
是他对你动了欲念,明知不可为,还要徒劳无功地一再强求想将你留在身边。如今被困高昌,害你身处险境,皆是他自食恶果。
她抽噎一声,低泣声慢慢停了下来,像是终于哭累了,勾在颈侧的玉臂垂落下来。
迤逦在他身间纠缠不清的青丝随之缓缓离去。他将她扶着卧于榻上,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梦中的她眉心仍是蹙得紧紧的,瓷白的脸上泪痕遍布,酒醉又哭,雪腮一直泛着红晕,牵动人心。
空劫恐她醉后深陷梦魇,闭目为她诵起了佛经。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威严庄重的经文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念出,一词一句,哄睡她,直至她安然入眠。
待她眉间渐渐舒展,气息恢复平缓,空劫没有多留,掀帘疾步离开了帐子。
他生怕,再和她在一处多待一刻,只要她无意中再多说一句话,他便会背弃所有。
所有已经下定的决心,所有本该完成的使命,通通抛之脑后。
空劫行至帐外,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道人影。他走上去,道:
“你也回来了。”
戾英回过身,看到他后“嗯”了一声。
“你明天一早便带她回乌兹。”“你明日带她回乌兹。”
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一怔,又错开目光。
空劫与他并肩而立,一道望着渺远又皎洁的玉轮,幽幽道:
“我答应了高昌昭氏,若不能在一月之内破北匈之围,便要调动西域所有的兵马为高昌而战。届时,整个西域将为战火所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