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抬手离开,两根指头合在一起搓揉了几下,有湿润的感觉传了过来。
她总算是哭了出来,叶长生定定的想了一遍她说的事,问她:“你这些事都没有给爸妈说过吗?”
“没有……”余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想他们再跟着我担心了,况且我不太爱跟人说这些事,纪瑜也不清楚这些……”
叶长生嗯了一声,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时间应该比余声毕业典礼要晚上一个周左右,有天他来下棋,余父突然就停下来问他:“要是让你一辈子跟茶在一起,你愿意吗?”
中年的儒雅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里盛满了希冀,他鬼使神差的就应了声愿意,然后就看见他眼角的皱纹一下子全都舒展了开来。
如今他才知道,那句话是对方是试探,一片拳拳之心,只是因为他的女儿。
于是叶长生叹了口气,对余声道:“其实你父亲当年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如若没有后来那些事,大约他百年之后我就会接手玉露堂了。”
余声一怔,猛地从他腿上爬了起来,脸上的泪痕还在,她用手背抹了把脸,错愕的看着他,惊道:“……爸爸说的就是你吗?”
叶长生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容易,不想放弃玉露堂,又不想强迫你,只好出此下策。”
余声愣了愣,随后眼泪疯狂的涌了出来,她扑进叶长生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呜呜的哭出了声来,半晌后她才哽咽着道:“既然是你,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早点来找我……留我一个人让他们骗得团团转……”
叶长生觉得自己肩头的睡衣都已经被浸湿了,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想让余声离开,只好将环着她的双臂紧了紧,让她贴在自己的身上,覆在她的耳边一迭声的认错,“是,是,是,是我不好……”
余声哭了半晌就停了下来,将脸重新窝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扣子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长生低头看着她问道:“长生,那个时候的你,到底喜欢他们什么呢?”
余声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的脸,他背对着床头台灯发出的光,面目有些朦胧,但是眼睛却清亮一如白昼时的模样,仿佛有着吸引人心的魔力,她忍不住就看痴了,她最爱的,就是叶长生这一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
“……喜欢方海同,是因为他优秀又浪漫,喜欢杜翎,是因为她温柔可人,又怜她失去父母,之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变了……”
叶长生将头低下去,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听见她问自己:“长生,我也变了,不那么善良了,又小气又像鸵鸟,你还喜欢我吗?”
叶长生愣了愣,抬起头,撞见她目光里的忐忑和哀求,心头突然一痛,他的余声看似坚强又柔软,但实际上敏感又脆弱,可是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他无法告诉她在他心里她该是什么样的,因为她无须为了谁去改变自己,于是他只好忍着心里的痛,笑着应她:“喜欢,我不知道以前的你怎么样,但现在的你就是我喜欢的样子,坚强独立不会被欺负,这样很好,阿声。”
余声听完他的话,仿佛松了一口气,眼睛的亮光闪了闪,迅速又被疲惫取代,她合上眼,拍了拍他的心口,“长生,我困了,要睡觉。”
“好,睡吧。”他扶她睡下,又盖好被子,侧身将台灯拉灭,床头柜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发着微弱的声音,时针已经指向了夜里两点。
叶长生伸手将身边的人抱过来,又替她拂开沾在脸上的发丝,在黑暗里沉默的打量着她脸的轮廓,他仔细的用手指摩挲过她五官的每一处,鹅蛋脸平直眉,眼睛和嘴巴因熟睡而闭着,可他记得她笑时眼里的灵动和接吻时甜蜜的嘴唇。
他叹了口气,想起以前她曾提过泡功夫茶是跟别人学的,想来那个人可能就是方海同了,而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察觉,那个林桥分明喜欢的就是她,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心里发酸,恨不得将她摇醒来抱怨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