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浑身颤抖不止,指节已然泛白。
朱成钰,贺瑾瑜,这两个禽兽!她狠狠的将旁边的食盒打翻在地。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堂姐,却都是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的混账!然而如今奸人得志,她纵使再恨也无力对抗。怪只怪她当初瞎了眼,竟然信了朱成钰的花言巧语,嫁入朱家,然后眼睁睁看着朱家借着她外祖的势力气候渐成,攻入京城,将保皇的徐家击溃,而后废帝自立。
徐家和贺家都是保皇一派,自然与朱家水火不容,朱成钰登基后便开始斩尽杀绝,而后不时将消息带给她这个废妃,仿佛折辱她能叫他高兴一般。
更加可恶的是贺瑾瑜,眼瞅着家族众人被朱成钰逼死,她却入宫封了贵人,伙同新帝一同迫害旧党,冷血之至!
琳琅只觉胸中堵塞,自小缠身的寒疾发作起来,她瑟缩在地,意识渐渐模糊。
依稀是那年江南烟雨,朱成钰长身玉立甜言蜜语,轻易捕获她的芳心。那时以为是觅得佳婿,谁知他是贪图她外祖家的势力,狼子野心?
而今再想,悔之晚矣!
屋外雨声骤疾,琳琅的身体愈来愈冷,慢慢将她的肺腑冻僵,直至无法呼吸。
*
朦胧中听到鸟雀的啼鸣,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窃取私语,“姑娘还睡着没醒,要不要进去叫她?”
“再等等,昨儿玩得累了,横竖今早不必往老夫人那里问安,晚点再请姑娘起来吧……”外面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变低消失,琳琅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却突兀的涌起,她霍然惊醒。
嫩绿底色的云锦撒花帐顶,若有若无的玉华香味,低垂的软帐缝隙里有些微光亮漏进来,投在里面的一只绣雀上,鲜亮明快。
琳琅想揉揉眼,却发现原先消瘦的手臂忽然变得白嫩光滑。摊开手,胖乎乎的手掌,拇指上还有包扎伤处的绫罗。
怎么回事!她猛然坐起身掀起软帐,有些头晕。外面丫鬟听见动静,连忙赶进来掀起珠帘问候,“姑娘醒了?奴婢这就伺候你穿衣么?”
这张脸琳琅认得,是她幼时的贴身丫鬟锦屏。她点了点头,锦屏便手脚伶俐的帮她穿起衣衫。
琳琅呆怔着任由锦屏伺候,锦屏的话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她的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
虽然隔了七八年,这屋里的摆设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窗台边半人高的花梨长案是专为她制的,上面摆着砚台镇纸,笔架上的兔毫毛笔摆得整整齐齐,几张凌乱的废纸是她的涂鸦之作;隔间的帘子挂起,可以看到里面的博古架上摆着各色奇巧的玩意儿,临壁的书架上摆着的都是她精心选来的插架之珍;小绿窗被丫鬟撑起,廊下画眉的鸣叫愈发清晰……
“我这是……怎么了?”琳琅呆怔地自言自语。
“姑娘睡迷糊啦?”锦屏跟她相处得融洽,语气随意些,一面帮她穿鞋一面道:“昨儿你跟着大郎到外面去玩,回来的时候直嚷嚷着累,这不一觉睡到了这时候。”她麻利的拾掇好了,旁边的锦绣已备好了热水软巾,服侍琳琅洗漱。
琳琅心里只是疑惑。
瞧这屋里的情形和锦屏锦绣的模样,应该是她十岁时的样子,可她如今已将近二十了呀,莫非是在梦里?然而床帐衣物如此真实,锦屏的话掺杂着雀鸣清晰入耳,热毛巾敷在脸上无比惬意,显然不是梦。那么,前一刻的凄风冷雨才是梦?也不对呀,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无比清晰,若是梦,怎会那般博杂真实。
琳琅忽然一个激灵——她莫不是重活了?
向来爱书的她可看过不少话本传奇,里面人死而复生的都不少,或许也能有重生这种怪诞的事?一念至此,震惊而外,倒叫她镇静了不少。
是或不是,验证过不就知道了。
梳洗之间略略回思,模糊迷离的印象里,似乎昨儿还真个出去玩了。大哥哥带她去了皇城脚下的丹棱巷,选了不少有趣的玩意,思绪一旦串起来便愈发清晰——她今年十岁,这时节四月初夏,正是好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