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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韩双对他师尊有十二万分的敬重,这么多年来,也敢在心里小声咧咧几句不敬的话了。
这一日,韩双还是和往前一样愤愤不平地从海边木屋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扛着渔网的剑尊就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今天他这间小屋真是访客众多,走了一位,又来一位。
谢衍才刚将屋中的油灯点上,门外就有人道:“在下妙音宫弟子,深夜来此,不知尊上能否一见?”
谢衍头也不抬道:“你是跟司徒空再一起久了,也学他说话了?”
门帘一掀,露出一张俏生生、白惨惨的脸,阮笛还是她万年不变的打扮——一身利落短打,头戴斗笠,背负长匣,脸上再扣上一张美人面。
晚间看去,很有几分鬼气森森。
她笑吟吟地进来,大刀金马地往凳子上一坐,就开始从包袱里往外掏层层油纸包的酱牛肉、花生米、猪耳朵……最后是两个沉甸甸的酒坛子。
阮笛拍去酒封,看这里也找不出两个喝酒的碗,干脆便将一个酒坛子放到了谢衍面前。
“太久不见,我也不知该跟你说些什么,来,尊上!先满饮……满饮此坛。”
阮笛这些年还是很少回妙音宫,在人间四处游荡,跟谢衍也见过几次,只是见面都是在茫茫人海中点头致意,随后便各自奔赴自己的旅程。
倒是司徒空来跟谢衍诉过几次苦,这些年来他还是时不时跟着阮笛跑来跑去,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司徒空跑遍了万水千山,还是不敢跟阮笛表白。
他说“阮姑娘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除了医术就百无一用,打架都只能站在她后边……怎么能是她喜欢的盖世英雄呢……”
遂折腾到现在,司徒空还是没名没分做他的小跟班。
谢衍自己孤寡,也看不得别人甜甜蜜蜜,笑呵呵地道:“那是那是,来,司徒谷主,你倒可以拜入华阳门下学习一些剑术,我看你骨骼清奇,必是练剑的好材料,假以时日,一定能早日成为阮姑娘喜欢的盖世英雄!”
几日后,韩双看着要拜入华阳门的毒人谷谷主,半晌无言。
喝过半坛子酒,阮笛还是跟谢衍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
谢衍有些坐不住,问道:“阿阮姑娘,你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还是直说了吧。”
“尊上等不及了?知道这次想来见你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阿阮笑道,又夹了粒花生入口,慢悠悠地嚼着,嚼完了才道,“尊上不喜欢等,我也不喜欢等,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傻子,尊上还是别耍着他玩,不然我真的要等急了。”
她打开背负的长匣,一团黏糊糊的血泥便从匣子爬出,隐约聚成一团兽形。
阮笛拿着酒坛,再捡了些酱牛肉,出去时还不忘替他们拉好门帘,“你们慢慢聊。”
十四年前黄泉水干之后,血海中的兽族几乎全部前往了轮回。
虽然黄泉水之后又从天界流回,重新注入冥界,但兽族的诅咒已破,今后的轮回也不受影响。
这些该前往轮回的兽族亡魂中,还有一些魂魄至今徘徊于冥界。
一个是十九,十九身为鲲鹏,本该镇守两界壁垒,但她带头撞毁两界封印,还差点将黄泉水引入人间,犯下大错,天道罚她在冥界牵引兽族亡魂,十九也甘心领罚。
而剑仙……剑仙在冥界都待了两百多年,冥界阎罗对他这种半仙魂魄也是客客气气,他自然是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还有一个没去轮回的就是断魂,断魂也是个实打实的异类,生死是世间最难跨越的鸿沟,它却能在两界自由往返——虽然代价不菲,但也着实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