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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冷却,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死了。可我不许你提起这个字。”顿了顿又补充道,“一次也不行!”
她愣了愣,复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段朗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发丝柔软,触手细滑。低首看去,她眯着眼,像一只犯困的小花猫,那慵懒迷糊的样子似是恨不得再喊一声“喵”。他低头浅笑,轻声浅叹,“你放心,什么事都没有,我也不会允许你出事。”待一切都过去后,所有的人和事都会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骆小远表情微微一僵,随后继续慵懒地躺在他的怀中,伸出纤细的手指缠绕过他的发,绕过一圈又一圈,直至确定他不会突然从她手心离开,才开口道:“段朗月,我们不要像无情婆婆他们那样,可好?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等我老。”
老,好奢侈的词,段朗月眼底划过一丝哀意,然而片刻便又消失不见。他挤了挤眉,笑得揶揄,“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么?其实不见或许更好,这样就能时刻保持新鲜……”
“不可以!”她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双手缠上他的手指,紧紧牵住,“不要,我绝对不要和无情婆婆一样,我不想一个人老去,不想思念一个人整整五十年却不得相见。我要你向我保证,保证永远不会丢下我。”慎重的表情上一丝笑意也无,并不只是在撒娇而已。
他低头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蹙眉轻笑,果然还是不行啊,他第一次发现这丫头认死理的样子是这么让他头疼。
“若我嫌弃你老怎么办?”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额间。
“……”她双手绞着衣角,一副委屈的表情,“那我只有趁早死,和你做对鬼夫妻了。”
他皱眉喝道:“掌嘴。”
骆小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到此刻才看出来你曾经的确是个皇子。”
他一怔,也笑了出来。
骆小远瞅了瞅他,见他面带笑意,又继续鼓足勇气道:“等童大哥和柔云成亲后,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好不好?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他看了她许久,只觉得她今日的眼神分外像一只怯弱不前的小鹿,透着一股慌张。沉默片刻后,他才淡然一笑,“好。”然而,这丝淡笑终是化成一丝苦笑,凝在唇边,再也散不去了。举起手边的酒坛灌入口中,一股辛辣之感自喉头蔓延开来,呛得他心口微痛。
一长串大红色的鞭炮在空中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烟雾缭绕间,满眼的喜庆之色。童宅前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人喜笑颜开,手捧贺礼,朝宅子里走去,竟比集市还要热闹。骆小远兴冲冲地朝前挤去,段朗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走慢些,这里人多。”
骆小远回头看他,招了招手,“你走快些,新娘子已经进门了,再晚可就见不着行礼了。”
他摇了摇头,迎了上去,抱怨道:“没想到这童捕头平日里五大三粗,做事鲁莽,人缘竟这般好,这么多人来观礼。”
“那可不是!童大哥可是咱们金和镇十大劳动模范之一,实心实意为百姓做事,人缘自然不会差。”她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去,突然大声喊道,“童大哥!童捕头!”
段朗月脚步一顿,循着她的脚步看去。
童凌今日身着大红色的喜袍,头戴礼帽,胸前还垂着一团锦绣绸缎绕成的花锦,平日里看来分外高大健壮的身形,今日分外合衬,平添了几分斯文。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冲淡了几分霸气,多了几丝柔情。所谓的铁汉柔情,想来便是这般吧。
段朗月淡淡一笑,举步跟了上去。
骆小远首先冲至宅院门口,对着童凌便是一串吉祥话,“童大哥大喜!小远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夫妻和睦,永远幸福……”
童凌笑着挥手打断她,满脸笑意,“你的吉祥话我都收下了,不过,你怎这么晚才来?柔云可等了你许久了。”他向她身后看去,又笑道,“段公子也来了?快里面请,今晚可要赏面饮上几杯。”
段朗月上前,将礼盒递上,笑意暖人,“从未与你喝过酒,第一次就是在你的大喜之日,今日必定要好好喝上几杯才能放你入洞房。”
童凌脸上顿时浮现难得一见的羞涩,轻咳一声,扬袖伸手道:“里边请,里边请!”
骆小远哈哈一笑,拉着段朗月跑了进去。一路走,她还坏笑着回头多看了他几眼。段朗月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发毛,不解道:“看什么?”
她笑,“你那番话都让童大哥害羞了。”
段朗月伸出手指,轻轻叩了叩她的脑袋,小声道:“男人总有小登科之时,有何好害羞的。”
闻言,骆小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正欲说什么,却见她拎着裙子朝新房跑去了。本想跟上去,转念一想还是止住了脚步,这未嫁新娘似乎是男宾止步的。于是转个弯朝大堂里走去。
话说骆小远一路奔进新房,险些把正捧着花生桂圆的喜娘撞翻。还未来得及道歉,就被一个一晃而过的人影一把拎住耳朵,耳畔传来怒声,“骆小远,今儿个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你迟到不说,竟然还跑来捣乱!”
骆小远一边告饶,一边抬头看去。只见今日的柔云身穿红绸喜袍,乌发云髻上碧玉镶金,玳瑁插簪,秀足上套着一双珍珠履,一串璎珞挂在腰间,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甚是好看。可如此华丽的装扮下,她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正对着骆小远怒目而视。
“我错了!我错了!快松开!”在她强劲的力道下,骆小远只觉得耳朵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