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雏很多次输入同一串号码,然后弹出来一个联系人,妈妈,他还是看见了。
他也看出来孟雏不想和别人聊自己的妈妈。如果碰触到这个话题,他总是要用最简洁利落的回答来尽快结束话题,好像怕你下一秒就会问更多,就要问到他没办法给出回答的地方。
他能猜到孟雏的妈妈,有着让孟雏只能保持沉默的身份。只是他从没往这想。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心脏暴涨出无可抑制的愤怒。但心疼却翻天覆地地压过了这股愤怒,以至于他能如此冷静。
孟雏承担了他远不该承担的许多许多。
他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想要妈妈陪着自己的小孩。
裘寸晖终于知道孟雏为什么还是一个小孩了。
因为缺失爱又没有恨的小孩是长不大的,人如果想要长大,要么有爱,好好长大,要么有恨,艰难长大。但孟雏没有得到妈妈的爱,又不能像裘寸晖一样滋生出恨。于是停滞了成长,只能永远做一个小孩,去渴望爱。
渴望爱,是在拥有爱和得到恨之间的折中。
“宝贝,不哭。”
裘寸晖吻吻孟雏的额头,全是冷汗,一直也不哭出声,他拉下围巾,给孟雏擦眼泪,孟雏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攥着,那么短的指甲都要陷进他肉里去,通红的眼睛盯着他,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裘寸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把孟雏的脸压进自己胸口,拉开外套将孟雏裹住,说:“对不起宝贝,我说错了。”
裘寸晖想,要是孟雏像那天一样耍疯就好了,痛苦会在安静中蓄积,孟雏需要发泄。
他揉揉孟雏的脑袋:“你哭吧。很大声也没关系,我不会不理你。”
孟雏抓紧裘寸晖胸前的衣服,喉咙抽搐几下,终于低低地哭出了声,然后声音一点点变大,直至变成嚎啕大哭。
他讨厌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放过他,讨厌很多人,他们把他当作笑话,讨厌有人要在他喜欢的人面前揭露他的伤疤。
裘寸晖一遍遍擦掉他的眼泪,低头吻他很多下,轻声哄着他:“没事的,宝贝,没事,是我的错,以后不带你来这了,你想和魏逐接触,我们就把他约到别的地方,不用来这里,今天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宝贝,我也不该让他继续说完,我应该直接带你走。”
裘寸晖叹气,说话尾音有些颤:“我怎么不直接带你走呢?”
孟雏在崩溃的哭泣中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裘寸晖的情绪。
裘寸晖是真的很自责。他学会说对不起,没学会说原谅我,却学会了从毫无过错中寻找他的过错。
“你也……不知道。”
孟雏用尽力气让自己平静一点,他哽咽着蹭蹭裘寸晖的肩膀:“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他想擦眼泪,但裘寸晖的手永远比他快一步,他眨眨眼,心脏像马上要炸掉的气球,说:“他……说的,只有一半是真的,裘寸晖,我没有……我……”
“我知道。”
裘寸晖拍着孟雏的背,说了两遍:“我知道。”
“你很乖,宝贝。我知道你很乖。”
“你是最乖最听话的宝贝。”
为什么晚上总是要下雪,难道雪总会映照人的真心,让人与人越靠越近。
孟雏的痛苦被裘寸晖的吻和轻语呢喃一寸寸抚平。
“你是最善良最真诚的小孩。”
裘寸晖摸摸孟雏还在流泪的眼睛,说:“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鸟儿。”
好吧,在裘寸晖这里,孟雏似乎什么都是「最」的级别了,这当然是因为太喜欢,可孟雏还是要问他:“你会、讨厌我吗?”
“我最喜欢你。”
孟雏乖乖地点头:“谢谢你喜欢我。”
裘寸晖笑了声,又无奈又心疼:“怎么这么爱说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