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公子也知道下人难做,依言喝药卧下。小奴将书简收起,靖公子看看那一架子经文,道:“明日,便差人把这些都烧了罢。”
就算他日日抄经念佛,也渡不了那些死去的人。
“公子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身子方是正经……若不然,城主是会怪罪的。”小奴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好似有一柄刀刃架在脖子上。
公子久病不愈,因着此事,城主不知斩了多少人的脑袋,前些天,还发布诏令广纳贤士,说是只要能治好靖公子,便加官封爵。
这些事,确实令人费解。
人人皆知,城主无子,也不知是何故,虽后宫美人无数,却无一人传出动静。以城主多疑的性子,靖公子必当是他心头大患,加之公子名声极好,颇具人心,城主自当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他人就猜,城主若不是念在旧情,多半是因当年夫人的一命之恩。
下人道:“听闻郑国有一神医,城主早早就派人去请了,现在到了驿站,城主亲自出外相迎,公子且再忍忍,过会儿便到了。”
靖公子看着微弱灯火,神情疲惫。
阿兄既然不曾将他视作手足,他若是死了,也该是……正中下怀才是。
他自认愚钝,实实在在看不清兄长所为。
小奴知道公子烦闷,在他身边宽慰一二,见人阖目,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过来为他掖了掖褥子。
他动作忽而一滞:“……公子?”
夜半,三更。
靖公子醒来,屋中不知为何冻得很,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来人”,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
公子起身,披上外袍,执起灯。灯中的油已经见底,芯也烧到了末端。
靖公子踏出厢房,举目四顾。这偌大的院子里,竟没有一个守夜的下人。虽公子势弱人微言轻,那些下人也断不敢如此怠慢。
夜里这般寂静,邪风习习,此等景象先前亦不曾有过。
公子紧了紧衣服,由长廊走下。
这条路白天也走过无数回,没想到晚上却阴阴测测。也不知是否公子多心,耳边隐约听到哀哀凄凄的哭声,又似乎只是风吹的声音。
……慢!
靖公子侧耳闻之,便听见了那“嚯”“嚯”的声响——就像是屠夫磨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