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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声的第一反应不是把谢知津推开,而是整个人僵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他说忘了。
纵使急促的呼吸声彰显着他浑身上下有多么不自在,但他仍然靠在谢知津怀里,谢知津便知道他这是害怕了。
一个会因为噩梦而害怕的季声?
谢知津显然觉得有些新奇,他腾出手来拨了拨季声额前被汗水浸透的头发,然后又像刚才一样,低头亲了亲季声的额头。
这个吻一触即分,就在季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谢知津又顺着鼻梁去亲他的眼睛。
季声的睫毛颤了颤,眼皮闭上又睁开,仍是一片黑暗。
此时此刻,季声终于顿悟般地反应过来今晚发生了什么,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适应这种黑暗的生活,但显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别这样。”季声推开谢知津,又把自己重新埋到被子里,背对着谢知津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像是要睡着了。
身后的床似乎空了一块,很快就响起谢知津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继而是细微的关门声。
季声确认谢知津已经出去了。
他轻缓地睁开眼睛,睫毛上似乎还残存着一滴水珠,不知道是梦里的眼泪还是谢知津的口水。
季声抬手揉了揉眼睛,安静到没有声音的卧室和漆黑一片的视野又让心里开始发慌,才刚刚消散开的梦境又再度聚拢而来。
他没骗谢知津。
那个梦是真的有些记不清了。
但不管他记不记得梦里的情景,不管他晚上有没有做梦,一些画面总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疾驰而过的车辆,有碎裂的保险杠压上他的腿骨,有他在昏过去之前看到的鲜红的血。
失明最大的一桩坏处,就是闭上眼睛是一片黑,睁开眼睛仍然如此。
而黑暗带给人的除了孤独,就是惊恐。
季声攥紧被子,想让自己放松一些,可那个噩梦带来的恐惧就像是在心底里扎了根,凭他翻来覆去都难以再入睡。
他打算放弃了,想着就这么睁眼到天明。
可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舒缓的钢琴声。
季声攥着被子的手微微松开。
音符缓缓地流泻开来,细腻柔和的曲调像温和的月光,在漫长的黑夜里层层氤氲开来,那些流畅的曲调就在光里延伸舒展,钻过门缝、浸透石墙,一缕一缕地串联起来。
是谢知津在隔壁弹琴。
他坐在琴凳上,熟练地将每个音符都敲到季声的心里。
季声听得清清楚楚,这是《EveningStar》。
昏沉的星星,你走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