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在长安,天子脚下,自然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厉渊将披风挂好,走到角落水盆前净手洗脸。
谢卿视线随着他在屋里移动:“那连你都知道的事,为何陛下不知道?他难道能容忍一个臣子诬陷自己的太子?”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陛下年逾七十,难免思虑不清。”
“我听出来了,你在说他老糊涂呢!”谢卿像是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兴奋地指出。
厉渊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将手里的布巾重新丢进了水盆里。
小地方的客栈十分简陋,只有两张单薄的木板床,厉渊擦完脸,松开发带卧到了自己那张床上,不一会儿便呼吸平稳地睡去。
谢卿见他不理自己,撇撇嘴,喝完了茶杯里的水,洗漱一番,也早早睡去。
行了月余,从北到南,厉渊终于将谢卿带回了灵犀村。
村子已没了谢卿记忆中的样子,经过两年前那场浩劫,村里满是残垣断壁,地上荒草萋萋,举目皆是破败不堪,仿佛身在一座鬼村。
“我将他们葬在了一处。”厉渊在前面开路,谢卿则紧跟其后。蹚过草丛,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厉渊停了下来,“到了。”
谢卿从他身后看过去,一下脑海都空白了。
插着木牌的坟堆,密密麻麻,足足有几十个,它们立在前头,苍凉无言。
谢卿擦过厉渊,一步步走过去。
每块木牌上都用刀刻下了姓名,只是谢卿并不认识。
他问厉渊:“我姐姐……是哪一个?”
从厉渊处得知,在他被卖的第二年,他娘没撑过灾荒和失去儿子的悲伤,死了;后来过了几年,他爹又在山里劳作时被毒蛇咬死了,所以他家只剩下了姐姐一人。
姐姐洗衣服时见着顺水漂来的厉渊,便用竹竿勾住了带回了家。
也算是……给自己钓了个夫君。
厉渊视线下移:“就是你身旁那个。”
谢卿转身看过去,那个坟堆平平无奇,小小的土包,一点供奉都没有。
他摸着开裂的木牌,唯有认识中间一个“谢”字。
明明之前厉渊跟他讲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毫无波澜,死了也就死了,是病死的还是被马匪杀死的,他除了唏嘘,也没有太大的悲伤。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看到这些坟堆,忽然就像是回过神来了,早年村人的音容笑貌,姐姐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入脑海,叫他泪满衣襟。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独自一人了。
他跪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姐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你们怎么都不在了……”
从前还能幻想总有一天会与家人团聚,和和美美,如今都成了梦幻泡影。
他哭了许久,哭得头晕眼花,身子都发软了,才被厉渊一把搀起来。
随后厉渊在几十个坟堆前开了那坛人头酒,将已经泡肿的人头就地焚烧,烧成了骨架,直接一脚踩碎,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