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坐在南院衙门的小屋里,脸上带着温和微笑。司徒宁和郑月娥坐在长桌对面,低着头弄着衣角。
两个小丫头眼眶通红,看来狠狠哭过一场。
自然不是林安之给骂哭的,林安之对女孩子向来都很有气度。
春闱舞弊的案子在皇城内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被牵扯其中的官员极多。毫无疑问的,学生拿了榜首,兼且又是三位主考之一的林安之,自然是风头浪尖。而在礼部卷宗批阅完毕后,便去了一趟林府的礼部尚书家千金司徒宁大小姐,自然也把司徒伯南给卷了进去。
“我又没进门,都是那些人在乱说。”司徒宁抽泣道。
郑月娥在边上,拍着闺蜜的后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当日是跟着的,在大门口被拦下来,自然很是不悦,回去后还小小的发了通脾气,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林安之的用心良苦。
不过当时,谁又能想到呢?
也不是完全没人想到,所以林安之这些天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祸事总是找上了门来。
天知道司徒宁这位头号粉丝,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偷看了阅卷,而之后更像是表功一样的去了林安之府上。
虽然最终没有进到大门,但前面的可都是做了。
林安之要推说自己没让人进门,所以根本不知道,这理由只会被看做借口。
你要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学生怎么就拿了榜首了?
这两者完全没有关系,说起来也全然没有道理,但偏生是很让人信服。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真怪这两位大小姐。
人家终归是一片好意,而且若没有那档子事在前面,她们别说是泄漏了那么一丁点的消息,便是真做了什么,又有谁敢指摘?
终归一句话,还是林安之和那边的祸事,被引到了这里。
林安之叹了口气,道:“这事,不怪你们。”
司徒宁抽泣着,抬头看着林安之,道:“那怪谁?”
林安之眼珠子一转,便冷哼道:“当然该怪李元木那个混蛋!明明一副衰样,偏生要逞能,去考什么第一。便是这么能耐吗?真这么能耐,来找我这个先生做甚?!现在可好了,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司徒宁脸颊一阵抽动,郑月娥更是绷紧了脸。
这时候一定不能笑,明明这么粗鲁的比喻,为什么到了安之哥哥这里,就是那么的好笑。
两女相视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安之叹了口气,那位主要是像这两个小丫头一样好对付,那就轻松了。
司徒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娇嗔不依,郑月娥也是笑得眼泪汪汪的,但又不敢伸手,生怕弄坏了妆。
两个女生在南院呆了半晌,这才离开。
林安之坐在椅子上,双腿翘上了长桌,眯缝着眼,嘴里哼着小曲儿。边上小吏看了,有些奇怪便问了声,林大人不担心啊?
林安之斜着眼,瞄了瞄他:“担心做甚?若我没做过,任谁也找不到我头上。若我做了,那自然更不用担心了。”
小吏奇道:“为何?”
林安之哈哈一笑,便闭上了眼,不再理会他。
这便是二月二十六日,林安之就在南院衙门里,喝着茶,哼着小曲儿。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吏也不敢把文书往林安之这边传,多是直接送云河那边。不过心头琢磨着,这位巡察使大也是真的心大,春闱舞弊,往年但凡被发现了,那都是杀了一大批人。难不成,这小林大人一点都不担心?
到了二十七日,事情再次发酵。
鸿胪寺李栋被抓,原因便是糊名的时候做了手脚。
长短纸是惯例,原本不过是小动作,真不算是怎样。
按照惯例,各衙门口或者高门宅邸,都会给一些个名字,这些人也都是真有才华的人。无非是想最后混个好点的名次,日后仕途走的顺畅些。如果是真的才学不够,衙门口也不敢往主考那里递名字。
便是神宗皇帝那里,其实也是知道的。不过底线就在那里摆着,春闱是挑选人才,谁若是敢把庸才弄进来,皇帝老子的刀杀人可是很爽利的。
当然,这也都是暗地里,天下学子的上升通道,明面上是谁也不敢动。
这是往年,到了今年,偏生是有人动了,动的很是嚣张,很是跋扈。
林安之就成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