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那场车祸,他不会残废。那年在机场撞倒他的行李车以后,邱杪或许也不会一路送他。
不,邱杪说不定还是会那样做。可是,他这是第几次让这样的邱杪哭了?
周弋挺不直他的腰,佝偻着身体捂住了额头。浴室里通风的声响很轻,好像是来不及冷却的水蒸气,他的呼吸稍一加急就喘不过气来,胸腔内似是要轰隆隆作响。
过于沉重的呼吸让他的脸和颈上都通红一片,他模糊了视线,想要让邱杪进来帮帮他,可刚开口,就发现声音已经喑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浴室里面坐了多久,直到水蒸气都消失了,皮肤也变得干燥。周弋艰难地穿好了衣服,睡裤的裤腿被水染湿了大半,他得再换一条干的。
“邱杪。”周弋拄着拐杖走出浴室,看到自己的轮椅放在门口,而屋里却没了邱杪的身影。
惶恐瞬间笼罩了他的心,他忙坐到了轮椅上,转动方向往书房和卧室里找寻,“邱杪!邱杪你在哪儿?”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心跳得太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来到电梯门前,发现邱杪的拖鞋摆在门边而皮鞋则不见了。
他走了。
周弋心里咯噔了一声,从未有过的恐惧驱散了他的理智。他呆呆坐在轮椅里面不知所措,甚至想不到要拨打邱杪的电话。他满脑子都在问自己要怎么办,但是竟然想不到哪怕是最差劲的答案。
这近乎愚蠢的自己也同样让周弋感到恐慌,他怕得就连牙齿都发软了,却只知道不断推着手轮圈原地打转。
如果不是看到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周弋还不知道自己要这样慌乱多久。他迅速冷静下来,就要来到茶几前时不知怎么的,居然忘了自己的腿伤,蓦然站起来要去够那支手机。
结果完全使不上力气的那条腿刚落地,钻心的疼就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进而跌坐在沙发上。周弋痛得满脸冷汗,打开手机屏幕却见到上面的闹钟提示——这是邱杪先前帮他设置好的,按时吃药。
他想起自己忘了吃药。
周弋眉头紧蹙,正要拨打邱杪的电话,不远处的电梯门突然响了。他近乎狂喜地抬起头,想要开口与快步走进来的邱杪说话,却被他脸上的冰冷弄得怔了一怔。
邱杪径直经过了客厅,看到他坐在沙发里,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轮椅,顿时面上一白,更是一言不发往里走。
他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周弋急忙叫他,“邱杪。”邱杪却没有搭理他,他不得不转身,左腿跪到了沙发上朝他的背影说,“邱杪,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
周弋还想要再说点别的,但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词穷。“邱杪……”他就只能叫他的名字,自己却因为看到邱杪接下来做的事,彻底呆住了。
邱杪刚才出去一趟,买回了好几张浴室防滑垫。此刻他正把浴室的地板拖干净,然后把防滑垫一张一张铺满整个浴室,遇到尺寸不合适的,马上就用美工刀将垫子裁剪清楚,铺得不留缝隙。
白天邱杪从公司下班以后直接前往医院接他出院,回来连衣服都没有换过。周弋看到他穿着质地优良的衬衫和西裤,却把裤腿和衣袖都折了起来,蹲跪在地上忙碌,更是难以开腔。
邱杪做完这些,起身将包装袋都团在一起,往厨房的垃圾篓里丢。
周弋怔怔看完他在屋子里忙碌完毕,最终走到自己面前,未等他走近便着急地倾身拉住了他的手。
邱杪原本冰冷着一张脸,眼睛却在手被握住的那一刻红了。
那晚以后,周弋就没有再使用沐浴间。他总是在快要洗澡以前先装满一缸热水,然后安安稳稳地泡在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