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敏之走了之后,每每路过宗祠,她就想起敏之的举动,也会进来看上一会,仿佛能看到敏之在看这石碑时看到的东西。
昨日送来的情报说侯盈带众将前往丽江,陆颖及谢岚万人留守雷州城。她便隐隐觉得不安。其实说不安,从敏之离开的那一日开始,她就一直觉得不安。只是昨天起突然心就没有道理的跳得很快,很乱,仿佛预兆着什么。
“你走什么神呢?”身后忽然传来沈菊的调侃笑声,“第一次主持入学仪式,怎么也不见你紧张一下,反而神游去了。”
许璞头也不抬,继续在送来的院务上笔走龙蛇:“紧张过头了。”
沈菊瞪大了眼睛,随后噗一下笑出来,一手撑在书桌上,刷得打开纸扇:“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居然会讲冷笑话了?”
许璞抬眼扫了她一下:“你很闲?”
沈菊摇着扇子,轻轻一笑:“农庄那点事情也算事?本小姐好歹也是沈家出身的,处理起来不过是弹弹指头的时间而已。”
许璞目光落到沈菊的扇面上,那不是沈菊以前最喜欢描金边的富贵牡丹,带着说不出风流才子绝色美人的无限风情和奢靡暧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山川,淡淡的水墨色随意挥洒,只有近处几片枫叶精致的勾勒,叶面些微带了淡红色,很是醒目,其他地方一眼望去空旷无比,似乎能够承载很多东西。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许璞默默瞧扇面两眼,搁笔,抬头望着沈菊。
沈菊笑了出来,是明白到对方已经了解自己想法的笑意。这种笑对于她们六人来说很常见。六人之外,沈菊那张精致秀美的面孔只会挂上没有任何意义和想法的标准微笑。
“我要离开花山了。”沈菊依旧笑着说,只是眼中的笑意并没有轻浮:“回雁家里来了信,我已经过二十一岁,应该为家族承担一些责任了。”
许璞沉默了一会,忽然觉有些艰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敏之她们——还没有回来。”
沈菊眼睛依旧弯着,只是眼中的笑色突然淡薄了许多,手中的纸扇一格格的收起来,最终重叠在一起,声音的温度令人不宜察觉的降低了一点:“你以为她们还会回来?”
许璞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凝固了。
沈菊眼中的许璞端坐在书桌后,青衣广袖,只在领口用银线绣了几片竹叶,淡雅如竹,温文如玉,如同她的人一样。
敏之真是选对人了。除了她自己外,寒光果然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不论这场战争最后结果如何,定芳将来怕是会一直留在西北。她母亲留下的位置她必须坐下去。敏之受封嫡亲王,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做了山长再做皇帝也许行得通,然而却没有做了做了皇帝的再来做山长的道理。”沈菊声音有些嘲弄的味道,“花山书院院律第一条是什么?接连出两个帝王也就罢了,但之后若再有拖泥带水,只怕花山书院将来超然的地位就难保了。唯一可能会回来的,大概只有游川——只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她们都走了,所以,你也要走了?”许璞此刻反而笑一声,然而虽是笑的表情,倒不如说是在冷哼。
沈菊收敛了笑,认真地看了许璞一会:“我原以为我们六个中,最重姐妹情的是游川。她那种单纯又固执的性格,一旦认同了就会全心全意、一往无前地去维护。以前我们六人中一出现不对盘的时候,总是她小心翼翼的面面俱到——不过,现在看来,我倒觉得,寒光,你才是最痴的那个。”
许璞嗤笑一声,仿佛对这句话不以为然。
沈菊也不逼她,转开话题:“这次回去,家族是要宣布家主继承人。你知道,这种事情本来不大可能轮得到我的。沈家这一代,庶出的不算,我上面有一个嫡长姐,五个堂姐,下面还有六个堂妹。极出彩的就有三四个,其他的也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书院逍遥自在,也没在家族里任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忽而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点涩。
以许璞的聪明,即便自己的不点,也能够透彻其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