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在她略显涣散的视线中温柔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夜里凉,云小姐进屋吧,房中备了热水,云小姐洗洗睡一觉,许就不头痛了。”
头痛?云清澜僵着脑袋想,哦,夜风确实吹得她头痛了。
云清澜跟着秦朝楚一道进了客栈,客房早已开好,浴桶氤氲的雾气漫过脑顶,云清澜整个身子没在水中,舒缓暖流绕过身前背后,如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缓缓抚慰着她心间疲惫。
直到困意袭来,云清澜才撑着身子披衣而出,草草擦过便躺下歇息了。
不多时,均匀呼吸在不大的客房中响起,那声音低沉绵密,缓缓包裹着一颗疲倦的心灵,以及房门外那一道静默的黑影。
“殿下,云将军睡了?”唐乾引住在秦朝楚对面,他打开房门,见秦朝楚从回廊处转出身,便上前问候。
秦朝楚淡淡应了一声。
“您在门口转悠,何不进去找他?”唐乾引不知从哪摸出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又朝着云清澜客房方向张望一眼,“您不进去找他,他又如何能知道您在外面关心他?”
两个大男人,如今虽说是那种关系,难道还要因此避嫌不成?
秦朝楚倒也不多跟唐乾引解释,只一边往自己房中走一边随口敷衍:“怕她认床,眼下既睡了我便安心。”
这云青风竟还真把殿下勾的五迷三道的,唐乾引靠在门框上不说话,又从怀中摸出把瓜子。
“你这瓜子哪里来的?”唐乾引嘎嘣嘎嘣嗑瓜子的声音听起来活像只仓鼠,秦朝楚身形顿住,扭头看他。
“郑老伯给的。”闻言唐乾引忙不迭地又从怀中抓出一把瓜子,笑嘻嘻地递到秦朝楚面前,“这几日阿尧缠着属下教他练武,郑老伯觉得属下辛苦就给装了一袋,炒过的,喷香!”
却见秦朝楚嫌弃地皱了皱眉,看都不看一眼:“吵。”
唐乾引一愣,这瓜子他都吃好几天了,殿下怎今日才觉得吵?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清澜客房方向,随即了然地撇撇嘴。
啧啧,娇气。
云青风,老子看不起你。
“这几日城外可还安稳?”
唐乾引正捏着瓜子暗自腹诽,冷不丁又被秦朝楚问到,他面上先一愣,紧接着正色应道:“都安定下来了,季大人前几日从汴州回来带了不少东西,见外面一片混乱,就先留在了城外。因此才没来得及进城向您回禀,笛灵正在那边跟着帮忙。”
说起这个,唐乾引脸上露出钦佩:“此番殿下和季大人布置周密,如此一番,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武朝。”
后面三四日云清澜便一直宿在城北客栈,其间又去郑老伯处一趟送了些银钱。
有郑老伯和华霜的悉心照料,赵麟禄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听郑老伯说,赵麟禄第二日便下地了,后来就一直伏在桌边默写飞仙台账册,说是要拿着它向武帝谏言。
其间云清澜也曾去看了赵麟禄默出来的账册几眼,发现其上石材木料所耗用的资费竟与她从户部拿出来的账册上的条目还有出入。这萧墙欺上瞒下,除了明着报给户部叫其为他遮掩的那些外,背着吕莲生还贪了不少。
云清澜也在这几日里理清了思路。
陛下既容不下季家,那季氏一门的冤案就无人敢提,如今季家在武朝早无遗民,她与其非亲非故,即便想助其昭雪,也师出无名。可军将抚恤和难民的救济银,却都实打实地关系着百姓生计。
是以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先将户部和赵麟禄写的这两份账册呈递到陛下面前,萧墙之流在其中的贪贿如今已经动摇国根,此事陛下不会置之不理。借此一举拿了萧墙这个毒瘤,再顺着他把吕莲生一起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