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逗留,苏九娘便迈过那血腥场地折身上楼了。
房门将掩之际,一只手掌忽地将门抵住,苏九娘吃惊之余,抬头看去,是一张斯斯文文的脸,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苏九娘盯了他片刻,那只迟迟不肯将门松开的手令她有些愠怒,秋眉不自觉地微蹙起来。
“这厢房是奴家休憩之所,非待客之地,郎君如此举动,是何意?”
许是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怒意,这才将手松开,赔礼道:“恕在下方才以及此刻的冒昧之举。”
苏九娘尚还困顿,又见他蹲下身,将手支到自己身后,轻轻一拽,从裙衫上拖出一根极不易被人觉的,带着血的丝弦。
此举一出,她更是惶惑,扭头将自己的裙裾向前提了提,这才瞧见下摆晕染开来的一片血渍。
不用细想也知,是方才路过那片血泊时不小心沾带上的。
再瞧向眼前人,正认真观摩着那根血弦。
她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但目前能出现在芙蓉坊的不是她们那帮以一技之长谋生的小娘子们,便是金吾卫,还有那一声“张少卿”。
苏九娘暗自摇头,觉得今日多少有些晦气不顺。
她迅收拾好外露的情绪,细声问:“还有事吗?没事奴家可要休息了。”
良久沉默后……
苏九娘再次对上那双眼睛时,那双眼却没了方才的锐利,转而以一种像是在看故人一般的神色看她。
“在下张舟,你可还记得?”
这没由来的一句,令苏九娘神思短暂停滞。
回过味后不由得出一声冷笑,觉得此人多少有些无聊了,查案不像查案的,说是撩拨女子,可这技俩未必太过幼稚。
她想快点打走这个唐突又冒昧的男人,遂挥挥手道:“不认识。”
张舟失神,转瞬又展露笑颜。
“也是,那时候我们并不知晓对方姓名。那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郑县,你……”
“不记得。”苏九娘直截了当,砰声关了两扇门。
张舟呆愣在房门外,一时落寞涌上心头,站立半霎后觉得实在有些局促,便无声离开。
苏九娘盯着门看了许久,直到那道影子彻底消失不见,她那颗陡然提上来的心才敢慢慢放下。
夜色已临,她站在窗前远眺这繁华京师,芙蓉坊今夜虽热闹不再,可近旁别的酒楼、馆阁却歌舞升平,与这夜幕下的长安把酒言欢。
她摘下头上那朵粉紫的芙蓉花,怅然把玩。
若说一点儿都不遗憾,那是假的。她隐忍六年之久,回到长安后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儿线索,可还没来得及撒网,鱼便不明不白死了。
可见这京师的水从未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