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伯父后悔了吗?”兰殊问。
“……”兰凌默然许久,“我没有问过他。——我没来得及。——我们本来约好,等他的女儿从京城回来,一起为她补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她的生辰是在正月,正月……”
正月鹿青梧病笃,鹿鸣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没赶上她的生辰和笄礼,她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正月本该是个张灯结彩的好时候,上元灯火辉煌,灿烂盛大,喜悦的气息久久不散。
可鹿家的白幡却挂了很久。
兰凌至今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他送走自己至亲的哥哥,又送走自己最好的朋友,眼下为难起兄长的儿子,和故友的女儿,自己也觉得别扭。
“那丫头抓周的时候,抓了青梧丢下去的官印,拿在手里摆弄,还咬了一口。青梧大笑,觉得女儿前程似锦。你那时候就呆在边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兰殊的记性很好,微笑道,“公主还把自己的印章也拿过去,让呦呦抓。她把两个印章碰撞在一起,歪着头听响声。”
“那丫头从小就那么大胆,无法无天的。我真怕她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到时候我们都护不住她。”兰凌走过一行玉白的梨花树,忽而驻足,仰头去看那满树雪似的花朵。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这些花是青梧种的,因为文昌公主喜欢梨花。而公主之所以喜欢梨花,是因为那年他们踏青,青梧折了梨花别在她耳边。他们是这样好的神仙眷侣,如今又在何处呢?”
兰凌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说给兰殊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你们两个……趁我还活着,把婚定了吧。”
很突然,却又很自然的,兰凌改了口风。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地反对,只是在和好友拿乔,等着他提着礼物来一遍遍说和,等着这对小儿女一遍遍表态,等着四季流转,等着水到渠成,花好月圆。
可他没有等到。
既然没有等到,那总不能再错过了。
他这辈子错过的人,错过的事,已经太多了。
兰凌走进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久久站立,上了三炷香,便转身离去了。
“四月也好,五月也罢,抓紧定个日子,别让我喝不到你们的喜酒。”
兰凌撂下这句话,硬邦邦道,“去吧,告诉她,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