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当我们谈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张周南的神情总是有那么一丝恍惚,然后就开始端起他的老板架子,说着上班时间不聊私事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话。
我想着也终是各有故事,于是也不再提及这个事情。
在我跟着张周南混日子的那个冬天,是被新闻上形容为“烂冬”的一个冬天。可我的心里却干燥的挤不出一点水。
我想着张周南是知道我心里有事所以总是让我做这样那样的事,所以少了胡思乱想自言自语的很多时间。我想着我胡思乱想自言自语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看着很多人的离开包括自己又有着很多人来而感觉无可奈何。可是那些所谓的来的人我却不知道该包括谁。
张周南说你那么年轻我怕你待在这里糟蹋了。他说这该是三十几岁的女人打着毛衣做的工作。
确实,在张周南那的工作及其清闲,几乎是天天看着日历过日子。可是我却一点不想动弹。急着让自己安定,再也不要为了生存感到恐慌。只是也会在大把大把时间的空隙里想着曾经的雄心壮志,然后为自己的渺小感到悲哀。
那段日子我总是见到各式各样的人。戴着假眼的强奸未遂的瘦个男子,外表阴柔不苟言笑的夜总会鸭子,以及经营着大大小小公司的老板们。我总是冷眼旁观着,虽然近在眼前,可还是觉得很遥远。
有天还接待了一个客人,给他泡了杯龙井。张周南给我介绍的时候说这才是我真正的大哥。我看着这个目光猥琐的男人也不怎么在意。我想你大哥关我什么事。后来他走后我才知道,这个我觉着是那么猥琐的一人竟然是有名的黑社会老大。用张周南的话就是“腰杆子里别着枪的”。
然后我无比兴奋的想,我好歹也会过黑社会了,还是一老大。然后我问他,我说黑社会都干什么啊。
他笑笑,说:什么都干。不过现在黑社会很文明.需要素质管理.反正你有文凭,到时候介绍你过去,你可要给他们贩卖枪支弹药的算好帐……
然后我说,我胆小!
后来我反应过来,我说:“猫儿,你咋对黑社会这么熟呢?”我想我当时那神态就像一听闻儿子加入黑社会的老太太一样。张周南给我的解释是像他们做生意的总得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他那么轻描淡写的说着,我也就那么信以为真了。
有时候在外面倾盆大雨的时候,张周南也会不再那么忙碌的坐下来,他精明的眼神也会在一瞬间变得迷茫。然后就会说着一些煽情的话。
他说小七七,我怎么觉着你的眼神是那么凉薄呢!
每次张周南想煽情的说着一些话的时候总会恶心的叫我小七七,就像每次他气急败坏时他就会无比郑重的喊我元小七同志。
张周南总是说元小七同志,你让我很生气。那时候我就会默默的低下头一副自责的表情。而每当我默默的低下头的时候张周南总是会继续气急败坏的捶胸顿足,毁不当初!
而现在,张周南煽情的说小七七,我怎么觉着你的眼神是那么凉薄呢!然后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我说张老您看我的目光如此叱吒风云。
而当我假装的淡定难以阻挡张周南一瞬间眼神的犀利的时候,我就会努力轻描淡写的说一些过往的事。
过往,是的。那些事情,一个个,都是过往了。
于是就会望着杯子里氤氲的雾气说:猫儿,我感觉我可能会晚景凄凉孤独一生。说的时候我真像已经晚景凄凉的时候那样感觉自己如此可怜。
我就看着那氤氲的雾气,想象着那些出现,那些出现后的过去,一个个,任由它过去,任由它直达心底的触碰后,没有回声的全部稀释。可是回神过来后还是坚不可摧的笑看风云。
每每我说这些悲凉的话的时候,张周南就说:孩子,欲速则不达!口气宛如那些退隐多年胸怀若谷的世外之人。无比仁慈无比宽厚无比语重心长无比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