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那个位置的事,如何能不凶险呢”
赵敏他手势,自也知道他所指的事情,她虽对该朝事情并不算了解,但到底也是从王府长大的,到底颇有些政治敏感度,想了想,便笑道“盐税向来为各家必争之地,若是论及此事,老爷所在的位置,却少不得要参与其中了。”
她顿了顿,又道“只怕,若是有所站队,在当下反而能暂时安稳些,但老爷向来只忠于圣上一人,如此一来,那些皇子王爷定然是都不惯你了。”
“夫人说得正是,只我已在这样的位置上,又岂能眼睁睁着百姓因此而备受苦楚”
“所以你就连家都不顾了,宁愿把我和玉儿送出去,留下自己,不管不顾地做事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文人大义,谁人能不钦佩呢又有谁舍得不成全呢”
赵敏心思透亮、行事机敏,对于林如海的想法,却可以参透七八分的,只不过,她刚刚体会丧父丧母之感,却对于林如海这番行事,颇有些微词,且,她这般言语,也是想逼他一逼。
“夫人何出此言我并无抛下你们的想法,只不过”他有些着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又好像解释不了,着赵敏有些冷漠的眼神,又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好了,”赵敏又缓和了下来,只是说道“老爷的心思,我又岂能不知只不过我们终究是一家人,若是有事,我和玉儿又岂能真地置身事外便说我娘家荣国府罢,此番你也出来了,那里并非是什么好去处。若是只有我那二嫂一人牵扯进去也就罢了,若不是呢”
“夫人教训的是。”
“那如今,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林如海沉默了一瞬,又点头,道“是我之前狭隘了,只想着官场上的麻烦,不该牵扯你和玉儿,却忘了夫人原也是学四五经长大的,见识也并不比我少,只不过这些年,为了我林家耽误了。”
赵敏见他这般模样,便也没再多说别的,只是亲自起身,将外面的丫鬟都打发得远远的,而后才将船上发生之事挑挑拣拣地和他说了,至于自己如何制服的那两个人,却是掩饰了过去,下毒之事也只轻轻揭过,只说是荣国府留下的方子,林如海倒也没多疑。
她顿了顿,又问道“朝中之事,可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老爷也该多与我说说。如今我回扬州来,这边的人定是早就得了消息,想必过两日,便回有人邀我出门查探情况了,特别是杜家。”
“若说大局势,想必夫人也知晓一二。如今圣上已近花甲之年,储位之争愈加激烈,其中尤以大皇子和太子为甚,他们一个自认为长,一个虽然是第三子,但却是中宫嫡出,未到及冠之年就被立为太子,如今在储位上也有十余年光景了。”
“他们二人中,老爷可有好的”
林如海叹了叹气,摇头道“居于上位过久,到底忘了民心。就拿江南盐税之事来说,我上任才将一年,不必详查,只从账目上就能出,他们私下必行着贪污盐税、纵容盐商贩卖私盐等事,这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钱袋子了。”
赵敏听闻,冷笑道“既这样说,我倒是知道为什么我和玉儿回京的船上,都能遇上贼人了,定是老爷给他们的压力太大,逼迫得紧了些,他们担心你借着我们回京,再透出什么风声去,或者是有什么别的计划罢。只是这杜家到底是不如甄家稳重了,咱们才来扬州多久,便是有所行动,又岂会急于此时”
林如海笑道“甄家在江南根基颇深,只怕现在还未将我放进眼里,更何况,还有岳母一家在,他们或许还打算着让我与他们一同站队。”
他顿了顿,想到妻女在船上的遭遇,到底也有些心惊,叹气道“我也是没办法,圣上让我来此处为官,就是中我只忠于他一人,不会牵扯进党争,所以让我来替他着点,不让他那两个皇子做得太过火了。但若说当真要惩治他们,我却也没做,只是他们行事不如以往方便了,想来是少了许多油水。”
赵敏冷笑道“他倒是会作好人,让你作这出头鸟,若是将来出了事,他可会管你身后之事”
许是因为知道没人听得他们说话,她又并不是这里的人,言语间的讽刺便是一点都没收敛。实在是这老皇帝的目的太过明显,林如海替他来这里守着江南官场,如履薄冰,她怎么没见到受到什么关照反而是只有口头上的重视,倒是把林家架到火上去烤。若是能撑下去,或许将来能有登阁拜相的机会,但若是真被那帮人谋害于此地,他之后事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再打量了下,她这位“夫君”,这么个单薄的身子,虽有风骨,但瞧着便是个生的模样,这样的底子,便是不在官场上被人下黑手,这么劳心劳心地下去,也难保能撑得过去。
而林如海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既受了圣人教导,又了百姓苦难,总硬不下心肠,更何况,圣命难为,他又何尝拒绝得了
但即便是在自家,这样的怨怼之言也是轻易不能说出口的,他见赵敏愤慨,便特意笑着打趣道“为夫无能,便也只好请夫人替我伸张正义了”
“伸张正义,我却是不能,只依你刚刚所说,大皇子的母妃是甄贵妃,那江南之中支持他的,也定然是甄家了。不过他刚升了金陵巡抚,盐运使的位置不是新上任了人难不成这也是他们的人若是如此,这倒也不愧为钱袋子的说法,那太子那里呢只一个扬州知府,能给他搜刮多少钱财”
林如海先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赵敏关于大皇子的说法,而后又道“若我没猜错,恐怕还有薛家掺和在里面,那薛老爷应也是太子一派的人。且,夫人刚刚说道王氏之事,我想着,她到底未必是替岳母家做事,恐怕王家或是薛家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管是为了谁家罢,我可是为你争取了一点喘息的空间,你瞧着罢,明个儿杜家的请帖就得送到咱们府上。”
“夫人此话何意”
赵敏挑眉,笑道“刚说得那两个贼人,你可还记得我让他们替我拿给了杜家一封信,是我假借你之口吻所写,老爷可知这信上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