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她摘下头上的面具,笑弯了腰,说,“贝贝昨天在餐室的桌子下面找到一个布袋,可能是一个搭便船的人遗下的,里面有这个面具”
他傻傻地看着她,很为自己的胆小尴尬。
“你有没有见过吸血鬼”她问……“没见过”他回答她说。
“听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她折起那张面具说。
“而且他们是没有影子的”他说。
“是吗”她走到一盏油灯下面检查自己的影子。
_“我有影子,你呢?”她问他说。
他一颗心怦怦跳,轻轻挪移到她身边,看见自己的影子跟她的影子挨在一起,像一双似的。他突然有点喜欢自已的影子,喜欢它的单纯和勇敢。
当他仍然沉醉其中的时候,她的影子跨了出去,指着他放在椅子上的七弦琴,问他:“我可以弹吗、”
他连忙走过去,把七弦琴放到她手里。
她坐下来,专注地低着头,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问他说:“为什么是七根弦线、”
他不懂怎么回答。
“女巫要吃七种颜色加起来的食物,难道七弦琴是女巫的乐器”她问他说。
他嘴巴半张着,觉得自己好笨,不懂回答这么美丽的想像力。
不唱歌的时候,、她爱跑到甲板上,不是观星象,而是看风筝。有一次,他们看到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她对他说:“你会做风筝吗?我有一个朋友会。他做的风筝比这一只漂亮多了,能飞到很远的天空。他是个牧羊童,叫燕孤行”
“他在哪里”他问她。
“洪水把他冲走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气息。
他蓦然想起,相遇之前,她在河堤上唱的那些歌。要有多么深的感情,才有那样的不舍?他突然觉得鼻子酸溜溜,有些鼻水。
“见到风筝的时候,我会想起他”她慢慢地说,带着思念。
她转过头去,看到他长长的睫毛缓缓地垂下,像蝴蝶脆弱的翅膀,想挡住随时会涌出来的泪水。
但梦三终归是为她流最多眼泪的一个人,一个男人。她不知道,是上帝忘记把他一分为二,还是魔鬼在他身上留了一手,以证明自已的存在。在她血染十二条床单,在床上痛苦嗥叫,以为死神的手已经放到她身上的那时候,他一直站在那个房间外面,为她流下惶恐的眼泪,后来又偷偷用自已的血喂她。
11她上了天鹅船之后,一直跟歌女和舞娘们睡在一个大寝室里。她们全是十多二十岁的女孩,爱在睡前嬉闹和说悄悄话,彼此交换远方情郎的书信,有时也把岸上的游戏带到船上来,例如占卜纸牌,所占卜的,无非是那不确定的将来。
她是最后一个来的,所以睡在最里面,那儿刚好有一个凹位,她的床因此比其他人的床矮了一些,好像成了自己的一个小天地,也就是她后来的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