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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人脾气都怪躁,侍疾的人少不得受阴阳怪气,他也只当没听见。
——病着的是他的父亲,即便只有生恩没有养恩,他也合该衣不解带地照顾。
今日还未走近,就听闻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接着横斜里刺出来一道人影,捂面抽泣着与崔瑄迎面撞上。
“阿、阿兄!”
崔怡一向胆小,这般失礼疾行模样被人撞见,颇为尴尬,拼命低头。
更因为惧怕这位严肃的长兄,此刻强忍泪意,捂着已经红肿不成样子的左脸,唯唯诺诺问好。
崔瑄蹙眉:“怎么回事?”
崔怡见他皱眉,面色更加发白,咬着唇。
崔瑄眉头拧得更深,自己说什么了就把人吓成这样?
对方到底不敢隐瞒,抖着嗓子将事情原委说了,无非又是入口的药汤烫了,惹得父亲乱发脾气。
不过一件小事而已……他心里忽然涌上深深的无力。
他松开眉心,以免再吓着眼前胆小的庶妹。
女郎家,还是个及笄了的女郎,这般一路走回去太不好看,传出去于她名声不好。
崔瑄打量她一眼,淡淡道:“先去东厢歇着,打水洗洗,待消了再回去。”
随即吩咐阿青让人去请崔怡姨娘跟丫鬟来。
崔怡一怔,觉出这话中的些许关怀,原本强忍着的泪到底忍不住,扑簌簌又落了下来。
崔瑄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径直进了屋。
这几天,便是平日最受崔峙疼爱的二郎都没讨到好,遑论一向与他不亲近还总是气他的大郎。
崔峙看着他,想起泡了汤的联姻,甚至得罪那韦家小娘子,自然也得罪对方亲长,虽不至于惧怕对方,但到底坏了他的谋划,全因为这个不听话的长子。
崔峙一时激动,又气血上涌,然刚刚才动了一场怒,此时再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这样,崔瑄倒觉得省事。
被打翻的药只喝了半口,仆婢又去熬了一碗新的来,崔瑄在虎口试了试温度,才喂到他嘴边。
崔峙近来气性大得很,又连日不见好,疑神疑鬼,一时怀疑是否这个与他不对付的长子给他下了药,想把他拖死!
便不肯喝,扬手又打。
崔瑄不惯着他,略略抬高了手,那药汤微微晃动,一滴也没漏。
“我不喝,叫、叫张仙人来……”说这一句话,便用了崔峙泰半力气。
他不信御医,只信丹药。每每吃那些丹药,都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