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瞥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一个箭步朝前,顺着紫纱朝我袭来。瞬间,他另一手已扣在我的腰身,但他也讨不了巧,因为我的手也已扣在他的脉门之上。
“宫主,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好?”他扣在我腰间的手劲道并未放松,低头凑向我的脖颈间,轻声问道。
我也没在意他的举动,因为我的手扣在他的脉门,难免摸到他的脉象,这样的脉象……我登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说实话,我这辈子,从未试过像此刻这样止不住笑意的时候。
“……”王怜花扣在我腰间松开了,神色微恼地看向我。
好不容易,我勉强止住了笑声,但是嘴角仍是控制不住的上扬,问道:“公子,您是来找我要解药的么?”
他神情隐晦,抿了抿薄唇,“不是。”
“哦?”难怪他会这么规矩,原来是暂时无力风流了啊!也是,任他再怎么聪明,我也是在医术毒药上钻研了好几辈子的人,有道是勤能补拙,我在医术毒药方面绝对能与他平分秋色!想到这儿,我登时觉得我还是很了不起的。
“既然宫主无意助我杀快活王,那我告辞了。”语毕,他人已跨过栏杆跳下了阁楼。王怜花的轻功极好,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除了叹息也只能是叹息。所谓弑父不祥,天理难容,女人要恨到什么程度,才要教唆自己的儿子去杀他的生父?
我不愿与王怜花合作去杀快活王,他也没有再来幽灵宫。在我以为我与他从此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我的阁楼,笑眯眯地问我能不能向我讨杯酒喝。当时我正在阁楼上尝着小东亲手酿的梅酒,见他这般,也扔了一小壶给他。后来他乐此不彼,时而不时地来我的阁楼讨酒喝,绯红色颀长身躯倚在木栏杆上,好一个风流公子的模样。
我如今对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多想,王怜花要来幽灵宫,我的护卫也奈何不了他,他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也没人察觉,也只得随他。反正如今的王怜花,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图。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日子悄无声息地溜走,某夜,我正躺在阁楼的榻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却见一个白色身影在我眼前一闪,我眨了眨眼,一看,却是沈浪。
见到他,我就忍不住扶额。沈浪和王怜花这两人,总是能轻易地摧毁我的信心。没法子,他们总是来去自如的,让我觉得我这地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看向我,一怔,然后礼貌地别开眼。“在下沈浪,前来拜访宫主。”
我见他那般的君子举动,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穿着。如今正是盛夏,我身上仅是用一件抹胸,露出双肩,而粉色的轻纱披衣要掉不掉的模样。我抿嘴一笑,并没有坐起来。倚在榻上,只手撑在下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淡声说道:“若是真是拜访,那得有拜帖啊,沈公子。”
幽灵宫在武林中是什么名声,他来了见到我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又有什么干系?反正他是君子,就算我身上连披衣也没穿,不该看的,他也不会回头多看我一眼。
“在下失礼了,只是事出突然,在下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我从榻上立起,略微整顿了□上的衣衫,“沈公子为何事而来?”沈浪的话,总会有种让人忍不住信任的感觉。让你不由自觉地认为,事实就如同他所说的那般。
沈浪乃是为了朱富贵的女儿朱七七而来。朱富贵诈死之事早已揭穿,快活王娶李媚娘,但无奈佳人早已香消玉殒,快活王得知这个消息,早已心如死灰,后来却无意中得知朱七七乃李媚娘之女,相貌与李媚娘如出一辙,于是便要强娶朱七七为妻。仁义山庄与快活王正式为敌。朱七七任性,肆意妄为,无人能管,朱富贵又对这唯一的女儿心软不已,不忍将她困在仁义山庄,便托沈浪代为照看,沈浪对朱七七也颇为头疼,况且孤男寡女,难免瓜田李下,于是便想到要将朱七七安置在我的幽灵宫。
我听闻沈浪的这个想法,若不是我向来够淡定,我想我一定会被他的想法弄得瞠目结舌的。
“沈公子,你可知道幽灵宫是什么地方?”
“在下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道我非常不喜欢朱七七?”
“……知道的。”
我走至他跟前,失笑问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怎的还想让她来幽灵宫?”再说了,他沈浪愿意,朱富贵也不见得愿意啊。朱富贵愿意,也不见得我会愿意呢!
他漆黑的双目与我对视着,微笑着说道:“在下信得过宫主。”顿了顿,又说道:“朱爷说了,只要能护朱姑娘周全并逃离快活王的魔爪,他将不惜任何代价。”
“就算我想要整个仁义山庄作为报酬?”
“是的。”
我听到沈浪好不迟疑的回答,不由得一怔。“这是你的回答还是朱爷的回答?”
烛光下,他笑得儒雅,温声说道:“我的回答便是朱爷的回答。”
我又是一愣。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年来,心都已经变得麻木了。以前会为了一些事情而感动,也会为别人的感动而感动,但是经过了这么久,真真正正能触及内心的那根弦的已经寥寥无几。但如今,沈浪的回答,思及朱富贵的爱女之情,我不得不说,朱七七得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父亲,即使那个父亲不是她的生父,但这个父亲比起她的生父,岂止是强了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