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上,苏格兰士兵为他们的敌人吹起了风笛,悠扬的《友谊地久天长》。唐楚一靠在贝浩图怀里,跟他一起看那部电影。贝浩图听着唐楚一的呼吸声微微有些重,听他低声说,“只有友谊才能地久天长,爱情……太狂暴太激烈,所以不适合人类……如果结束后还能做为朋友,那我还能……平静地……偶尔跟你见面……”
“我才不会选你这种人当哥们儿。”贝浩图笑了,“如果爱情完了,我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原来说就算结束了,你还会照顾我呢!”
“吼吼,我决定失言了。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不知道人生疾苦……”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战争片,可是这个片子太沉闷了。”
“《圣诞快乐》,烂片,谁会在战场上跟敌人握手言欢呢?如果有人杀了我,你会坐下来跟他喝香槟吗?”
“这是真实历史的回放,傻瓜,这是存在的。不过据说当时确实有一个二等兵对这种事提出抗议!”
“阿道夫希特勒?”
“天才。”唐楚一笑了,接受了贝浩图的亲吻,“我觉得喜欢战争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勇敢者,一种是逃避者,逃避生活,所以选择战场……我也喜欢战争……”
“你肯定不是勇敢者。”
“对,”唐楚一点点头,“我正好是第三种,我喜欢男人……能到一个纯粹男人的世界去……”
贝浩图被他逗笑了,“我真爱你。”
唐楚一也笑了,“如果我能一直逗笑你就好了。”
“楚一,”贝浩图有些不安,他抱紧了唐楚一,“你怎么了?”
“我……”唐楚一突然发现自己的眼泪差一点就掉出来了,“哈哈,我突然被这个片子弄得有点伤感,我觉得这个片子其实拍得非常好,比那个傻逼的拯救大兵瑞恩强多了。”
“这是一战?”
“当然了,窝囊废法国人几乎不拍二战片,有哪个懦夫会想要再看一遍自己是如何失败的呢?”
贝浩图心里越发地不安,他的胳膊放松了一些,微微离开唐楚一,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那张清瘦的面孔在夜晚的微光中看起来更美,也更遥不可及,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摸着唐楚一的面颊,温暖,柔软,他看起来那么美,又那么忧伤难过,贝浩图转不开视线,他有时候会觉得看着唐楚一,他就喘不过气来,他就会心疼……他有一阵恍惚,唐楚一是他的情人,这个认知从最初的模糊开始,一天比一天清晰……爱情这个词他很少能想起来,可是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那种感情清晰地存在着,清晰到他可以看见,可以触摸,“楚一,我爱你。”
唐楚一贴近了他的肩头,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我一无所有……”
这一年贝浩图又是过年的前一天才回家去,他邀请了唐楚一跟他一起走,唐楚一微笑了半天,最后却摇摇头。贝浩图离开的时候很不放心,他是真想带着唐楚一走,出门的时候他在门口停了半天,犹豫着怎么能让唐楚一跟他一起走,可他想不出该说什么,他出门的时候回头冲唐楚一无可奈何地笑了,“我很快就回来。”
唐楚一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贝浩图走出视线,忍不住微笑,没有什么爱情能撑过一辈子,可是只要有几个瞬间,也就够了。
唐楚一知道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王筱玉果然没完没了,那是一定的;他跟贝浩图却不会没完没了,这也是一定的。没有什么人会跟什么人永远在一起。
唐楚一转过了身,背靠着窗户坐了下来。爱情或许只是情绪而已,快乐的、撕肝裂肺的、冲动的、茫然的……种种情绪,所以爱情通常只发生在年轻的时候,只发生在一生中的那么几年里,因为在那几年里,我们既有成年人的力量来承载这些情绪,又有足够的幼稚度来相信这些东西……可实际上呢,如果你能够活到八十岁,即使你能够活到八十岁,你也至多只有五年可以拥有爱情。人人如此,在那么漫长的人生里,只有短暂的,短得或许会被后来的彼此怨恨埋没掉的时光是充满了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