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后院,棠音的闺房中。
此刻棠音小睡方醒,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寝衣,正睡意朦胧地在白芷与檀香的服侍下蹑着丝履起身。手里刚拿上浣洗用的洁具,便听见檀香轻轻一声惊呼“瑞王爷”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檀香的视线往窗外去。
却见李容徽只披着一件宽大的袍服,独自立在长窗外。
一头乌发未束,发梢上沾了些秋节里的寒露,微有些濡湿地顺着双肩散落而下,冷玉般的面庞在秋日稀薄的日色下,愈发通透如霜雪,窄长凤眼下聚着淡淡的青影,显出几分狼狈。
棠音没曾想会在清晨时见到他,微惊了一惊,指尖一颤,险些将一小碟子用来洁齿的青盐撒在地上。
幸而李容徽眼疾手快为她接住了。
他将那一小碟青盐握在掌中,只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须臾,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小碟搁在了窗楣上,低低唤了她一声“棠音。”
棠音的困意此刻也已褪尽了,忙轻声吩咐檀香与白芷去月洞门处守着,待她们走得远了,这才小声开口“你怎么来了我听旁人说,亲迎之前,你我不能见面。”
她微顿了一顿,将视线落在他通身的狼狈上,迟疑一下,只小声道“还来的这么早,日头都还未升起。”
李容徽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哑声开口道“棠音,你我的聘呢”
“聘”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收在妆奁中的锦盒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话音未落,李容徽已紧跟着她的话再度开口“我能吗”
许是秋节里露水重,他穿得有些单薄,那低醇的嗓音听起来竟有些发颤。
棠音迟疑一下,轻声开口“我让檀香去我哥哥房里拿一件厚衣给你穿上吧。”
她刚抬步往槅扇的方向踏出一步,手腕便被李容徽紧紧握住了,同时他的语声也落在耳畔,低而轻,带着一点央求的意味“我想先聘。”
棠音有些疑惑地抬目向他一眼,终于还是缓缓点头,小声道“那你先放开我,我替你去拿。”
话音方落,李容徽握在她腕上的手便已松开了,有些不按地落在了窗楣上,险些将刚放好的小碟打翻。
棠音忍不住又深了他几眼,却终究没多问什么,只独自走到妆台前,将锦盒里的聘寻了出了,隔着窗楣递给了他。
眼着他伸手接了,棠音这才轻声问他“你要聘做什么”
李容徽却并未立时回答她,只沉默着将视线落在手中的聘上,直将这短短一封聘,反复了无数遍,心中翻涌的不安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聘还在,完好无损。
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而他心中的小姑娘正站在他跟前,只隔着一扇长窗望着他,一伸手便能触及的距离。
深秋单薄的日色中,李容徽缓缓抬起唇角,深向眼前的小姑娘,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云销雨霁般铺上笑影,语声也回复了往日里的低醇“棠音房里有笔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