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信良整个人僵住了,在三秒的死寂之后,他大叫一声,嚎哭起来。
缇缇的父母在法国,所以她在那边下葬。沈鱼陪翁信良到法国参加葬礼,翁
信良在飞机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至少她死前是很幸福的。」沈鱼说:「怀着希望和幸福死去,总比绝望地
死去好。」
「不。」翁信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死去的,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
一次失手,从九十米高空跃下时,死在池边。」
「她从九十米高空跃下,从来没有失手,却死在飞机上,死在空中,这就是
我们所谓的人生,总是攻其不备。」沈鱼说。
在葬礼上,翁信良站在缇缇的棺木前不肯离开。缇缇的身体严重烧伤,一张
脸却丝毫无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安祥地躺在棺木里,胸前放着一束白色雏菊
,只要她张开眼睛,站起来,挽着翁信良的臂弯,她便是一位幸福的新娘子。
回到香港以后,翁信良把咕咕、相思鸟和所有属于缇缇的东西带到自己的家
里。他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跟咕咕一起睡在地上,狗吃人的食物,人吃狗的食
物。
那天早上,沈鱼忍无可忍,到翁信良家里拍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的。」
翁信良终於打开门,他整个人好像枯萎了,嘴唇干裂,流着血水。
「你不能这样子,你要振作。」
「振作来干什么?」翁信良躺在地上。
咕咕缠着沈鱼,累得沈鱼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相思也在脱毛,翁信良与这两
只失去主人的动物一起失去斗志。
沈鱼把翁信良从地上拉起来:「听我说,去上班。」
翁信良爱理不理,偏要躺在地上。
「缇缇已经死了。」沈鱼哭着说。
翁信良伏在沈鱼的身上,痛哭起来。
「她已经死了。」沈鱼说。
翁信良痛苦地抽泣。
「我现在要把咕咕和相思带走,你明天要上班。」沈鱼替咕咕带上颈圈。
「不要。」翁信良阻止她。
沈鱼推开他:「你想见它们,便要上班。」
沈鱼把咕咕和相思带回家里,她对咕咕有严重的敏感症,不住的打喷嚏,唯
有把它关在洗手间里。可怜的松狮大概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它在洗手间里
吠个不停。沈鱼想,她对咕咕的敏感症总有一天会痊愈的,人对同一件事物的敏
感度是会逐渐下降的,终於就不再敏感了,爱情也是一样,曾经不能够失去某人
,然而,时日渐远,便逐渐能够忍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