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眼眸微垂:“是吗?”
赵豹道:“他之后很后悔,也很努力。他确实醒悟了。”
朱襄没有说话。
赵豹轻叹了一口气,道:“但他无论再后悔,再努力,再醒悟,也和你,和廉颇,和李牧无关了。”
朱襄平静道:“是。”
赵豹道:“不过看在我和兄长的份上,太子政将来灭赵后,不会因为赵丹迁怒赵国宗室,对吗?”
朱襄道:“当然。”
朱襄使劲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如没有发现赵豹是来向他道别的模样。
“就算没有你和平原君,我会阻止他迁怒无辜。”
朱襄道,“有你和平原君,他会厚待你和平原君的子嗣。政儿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赵豹苦笑:“他应当是好孩子,他可是被蔺相如,被你带大的孩子。”
赵豹起身,捋了捋衣袖,对朱襄作揖道:“我该走了。”
朱襄起身平端衣袖,作揖回礼:“请慢行。”
赵豹直起身体,笑道:“好。”
转身前,赵豹道:“我真的很后悔啊,为何不早些与蔺相如一同举荐你,为何不再坚决一点举荐你。你本该是赵国的朱襄公。”
朱襄没有回答。
赵豹叹了口气:“其实我明白,就算早些举荐你,你可能也成不了赵国的朱襄公。赵王没有秦王那样的魄力和能力,他护不住你。”
朱襄苦笑。
赵豹转身,声音无限落寞:“但还是后悔,总该试一试,试一试……”
他没有往前迈步,但身影越来越淡,好像是在不断往前走,给朱襄留下的背影也越来越淡。
朱襄只看见赵豹仰着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流泪。
赵豹吟唱起了《诗经》中的歌谣。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你的墓前长满了乱木杂草,你本该用斧头砍掉这些杂草来匡正它。国人一直在规劝你,你却不知悔改。待你终于要悔改的迟了。
已经迟了!
赵豹双臂张开,宽袖鼓风,如乘风而去。
但他身下的光芒又像是火焰,鼓风的衣袖就像是被火焰蒸腾。
后悔啊!
好后悔啊!
终于决定要悔改的时候,却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赵豹黑发转白,仿佛枯草,然后瞬间燃尽。
……
“平阳君去了,去了!”
一声尖锐的哭喊,引起了更多的哭声。
赵豹躺在榻上,他没有蜷缩,却像是蜷缩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