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璃咬牙切齿,心里恨容寒川的不开窍、不懂事,但另一方面又很愧疚,她在使小性子,耍心眼想逼退容寒川,偏偏对方也不过奉命行事,和她一样都是可怜人。
况且,容寒川没有怠慢过明璃的课业。
明璃还是起床了,她睡眼惺忪,看到庭院里被树荫遮蔽的容寒川,看他全神贯注准备讲课的篇章,忽然有种愧疚感涌上女孩的心头。
她好像把他的心血,丢到鞋底践踏。
不该这样的。
明璃给了老师一个下马威以后,反倒因为心生愧疚而变成了乖学生,她虽然听不大懂容寒川的讲课,但每一次讲课,她都会出席。
渐渐的,明璃喜欢上了听课。
因为容寒川念书的声音很好听。
……
这天夜里,明璃想起上课睡觉的事,心里一阵愧疚。
。
没等他把书放进书箱,门扉忽然被推开,洞开的门缝里,钻进一个脑袋。梳着螺髻的小姑娘,乌发里绑了一根长长的红绸带,红艳似火,长到垂地。
她对容寒川灿然一笑,“容老师,原来你家长这样。”
咣当一声,容寒川抱着的一捧书尽数落地。
他呆呆地盯着探头探脑的明璃,一时无言。
但很快,男人还是回过神,忍住手指冻伤的疼痛,有条不紊地捡起掉落的书册。
他如芒在背,脑子里纷乱不休。容寒川环顾四周,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屋里所有家具都是旧物,用材也是劣等的木头,床帐洗得发白,他没有舍弃,用了好些年……屋里每一处都及不上明璃富丽堂皇的官宅,遑论容寒川连一间像样的书房都没有。
在这一刻,容寒川忽然生出了一点窘迫与难堪。
不知道明璃会不会嫌弃。
他端来凳子给明璃落座,又喊柳叶取炭,燃起炭盆,供明璃取暖。
容寒川家里的存炭少,下雪天,柴薪炭火还受了潮,火折子点燃的时候,卷起一阵阵浓烟,熏得明璃眼圈发红。
容寒川熄灭了炭盆,苦笑一声:“圣女不该来下官的家府,寒舍简陋,实在是没有可以招待你的地方。”
容寒川记得明璃用的酒杯是西域琉璃器,记得她穿的斗篷也是绵密的草原羊羔内胆,记得她畏寒怕冷,待在屋子里的时候,也要靠炭炉最近。
偏偏在容寒川家里小坐片刻都像是吃苦受刑。
他和明璃的生活天差地别,尊卑有序,看起来太过格格不入。
容寒川担心明璃受冻,正要劝她回家,却听到她冷不防问出一句。
“我记得老师说过,炭盆可以煨芋头。我还没吃过这个,能在老师家里蹭一顿饭吗?”
明明是高贵的圣女,说话却带点孩童的纯善与稚气。
莫名的,容寒川不想扫她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