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音符像暴风雨一般跳进,拉扯出奇妙的张力。
零醛如痴如醉地沉迷于此般景象,半边脸被落阳映亮,半边脸留在阴影之中。
颠颠簸簸三小时,到南京已经差不多是饭点儿了。
老师带我们二十个人去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桌家常菜。
炒豆芽。
“我比较喜欢吃这个大豆下胚轴的部分,又脆又嫩。”老师拨拉着豆芽说道。
“我觉得子叶比较好吃……”我小声咕哝。
炒时蔬。
“十字花科的油菜,伞形科的芹菜……生菜是……”零醛一边夹菜一边报着门类。
“居然是菊科,莴苣属。”我翻着百度,把餐桌上的植物名称逐个输进去。
红烧鱼。
“这烧的什么鱼啊?”
“是硬骨鱼罢。”
“谁都知道是硬骨鱼好吗!”
“一看就没去过菜场下过厨房。是花鲢鱼,鳙鱼。四大家鱼听说过没?”
“青草鲢鳙!”我举起手抢答。
“对的对的,好好吃别浪费,这可是长江边上的鱼啊。——适当捕捞时把鱼的种群数量控制在多少?高考考纲的题。”
“K2!”
蒜蓉大虾。
“你们谁把十九对附肢给一个一个拔下来排好给我看看?排好了再吃。”
几双伸向盘子的筷子齐刷刷停在了空中。
“开玩笑的。”
我夹着一只虾端详了半天,头胸部和腹部,腹部的五对游泳足和最后的尾肢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触角和额剑被剪掉了……
“快吃,不然都凉了。”老师指了指正在玩弄食物的我。我赶紧把虾掐头去尾吃掉,真香。想再来一个——好像在我观察时盘子里的虾已经被夹完了。
吃得差不多后,老师站起来,郑重地举起倒着白开水的玻璃杯:“回去好好复习啊!明天加油!”
我们也照着举杯,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此起彼伏。
吃完饭老师又叮嘱了几句晚上早点睡觉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就回了各自的房间。女生是奇数个,偏偏是我被分到了单独的一间。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安分乖巧吗……
我一个人躺在快捷酒店的大床上——不,不行,不能这么躺着,明天要考试。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走到桌前拉亮了台灯,摊开笔记本背起了糖酵解的十步反应和柠檬酸循环还有它们每一步各自生成了多少个ATP、TP、ADH与FADH2。
咚咚咚。有人敲门。是老师来查房吗?我打开门一看,却是零醛,趿拉着拖鞋夹着书,一支中性笔斜斜地挂在衬衫胸口的口袋上。
“在那边看不下去,就到你这边来了。”解释了这一句后,她径直走进来,把自己和书一起扔到床上,摁亮床头灯,盘腿背靠着枕头安静地翻书,边翻边咬着笔头。
突然华为的默认铃声打破了寂静。零醛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家里给的”手机,扫了一眼号码,然后神色慌张地走到门口接起了电话。
“喂,嗯,吃过了。挺好的。……我没有在玩手机我在看书!不是已经设过学生模式了吗……知道了,不会的。……明天下午补习班的作业……写了,写了。……正在写……对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哦。”
差不多三五分钟后那一头才停止了轰炸。挂了电话,零醛像掷铅球那样把手上的智能手机狠命向这边掷过来。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在床上弹跳了几下,浅浅地陷进床垫。
“呼。”她重新坐到刚刚床头的位置,重新翻开书,重新咬起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