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坐了起来:“你那架子上摆了些什么?”
苏仪淡淡笑着,不说话。
宣明随意包上件衣服下了床,瘸着慢慢走到那架子的跟前。与他一般高的那一层是件冬衣,破旧带血,宣明拿下来看了看,说道:“这是谁的?”
苏仪缓缓来到他身边,嘴角仍旧带笑,目光却是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庄重:“这是我十七岁那年刚入军的冬天,一个兄弟见我冷得受不住才送我的,后来我跟他成了莫逆之交。”
“他人呢?”
“战死了。”苏仪摸着那冬衣,缓缓地说,“冬衣暖和,我那年冬天才没冻死。他本就不是战场上厮杀的人,心地善良,连条狗也不忍心杀,他不应该打仗,适合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宣明默然无语,又拿起另外一柄剑,剑身锈迹斑斑,实在看不出是贵重之物:“这是你的?”
“是我的一个部下。忠心耿耿,办事周到,临死前托我照顾他的妻儿。”
“他人呢?”明明隐约猜到了答案,还是忍不住想问。
“战死了,一连杀了十多个人,最后还是不敌,连尸体都难以辨认。”
宣明低头望过去,架子上放了十几件大小不一的旧物,有绢帛,有衣物,也有兵器。他拿起一个酒樽:“这个,是谁的?”
“我刚入军时仰慕的一个将领,威风凛凛,武艺高强,打仗时从未败过。”苏仪摸了摸那酒樽,转头看着他,“他提拔我做了他的前锋,死前把这酒杯送给我。”说着他笑了笑:“他把酒樽给我时,你猜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说,苏仪,能喝酒时就喝酒,喜欢谁就娶进门,别等着靠着,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呢。”
宣明安静了片刻,说道:“也是战死了?”
苏仪望着他:“得了瘟疫。”他指着架子上的几件东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死于瘟疫。”
宣明说不出话来。这架子上的东西都是他有所怀念的人所有,苏仪看似洒脱,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都在意,也什么都忘不了。
宣明低了头,随手拿起一个样式简单的木盒。样式虽简单,但木质沉重,做工细致,放在手里极是舒服。他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把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个绢帛所制的护身符,折成三角的形状,泛着黄边,颜色已经开始褪了。宣明把符放在手心,不禁觉得有些古怪。这符不寻常,而且看起来熟悉,怎么看都像是师父七八年前亲手所制的。
护身符似乎被人反复在手里揉捏,表层有些脱落变薄。宣明看着手里的符,皱着眉低头不语。
“这又是谁给你的?”许久,宣明有些不敢肯定地开口,“这人也死了么?”
苏仪把那护身符接过来把玩,也不抬头看他,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九年前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