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利威尔在他身后问。
“总不能把它丢在这儿。”高中生说,这次他没有回头,“现在是夏天,到晚上也许就腐烂了,别人会把它捡去扔到垃圾桶里。”
利威尔看着他走下坡道,像此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消失在蓝天里。他重新迈开步子,才意识到自己双脚僵硬冰凉,直到回家也没有缓解。屋里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即使在盛夏正午也很少被热气侵蚀,利威尔在凉悠悠的阴影下坐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冷,他去衣橱里找来毯子。
他想对于这件事他已经仁至义尽。他在雨夜前给那条狗扔了食物,出于一位善良的成年人的责任心,并相信这是他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他没有义务要把一条来路不明的流浪狗领进家门,何况当时它还准备咬断自己喉咙。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比雨后水洼更浅的睡眠里他不断看见树篱里的那双眼睛,然后那双眼睛变成藏在巷尾的狩猎者,破落路灯掉下来,少年从他手里抬起头,脸庞生出一道一道裂痕,最后碎成一堆浅绿色的玻璃残片。
利威尔猛地从床上坐起,背上大汗淋漓。最后一点夕照晒得窗户滚烫,利威尔去阳台,看见远山大片的血红,和梦里淋满血的手掌一个颜色。
这让他越发喘不过气来。他想他必须要去做一件事,要缝合他的新生活,他得从第一道裂痕开始拯救。
少年依然待在深夜十点之后的巷尾,靠着墙壁,带着将他五官都凿空的诡异妆容。穿堂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无论如何也包裹不住他的脆弱。听到有人前来,少年直起身,弹掉手中烟头的灰烬。
“几天不见,先生,”他说,烟雾萦绕他被浓妆遮得严严实实的五官,好像他打定主意要从世界上消失,“看来我技术不错。”
他朝利威尔看过来。
“这次还是用嘴?”
利威尔挥挥手,打断了他。
“我不是为这种事来的。”
少年没有惊讶,偏头朝利威尔身后看了一眼。
“那你来做什么,”他说,态度一转,声音在盛夏夜里结出冰渣,“带着警察来端掉这一带的生意?”
利威尔深吸一口气。
“你还没有成年。”他说,用的肯定句。
“还是高中,”少年很是无所谓,甚至对他的话进行补充,“但我比不少女人口活要好,所以,”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利威尔面前,嘴角牵起,配上他刻意画成上挑的眼尾,活脱脱一个生来的娼妓模样。
“又有什么关系。”
利威尔咽了唾沫,心跳加快,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被学校知道了你会被开除的。”他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多干瘪,于是他将声音压得更低,面对下属时他常常这样,以确保自己听起来有足够的威慑,“还有你的父母,他们知道你在做这种事吗?”
少年清泠泠地笑了一声。
“原来是来劝迷途羔羊回头是岸的,真是位有意思的先生,”他说,假意向利威尔鞠躬,“多谢您的关心,但您大概对出现在这里的人有什么误解,我没有父母,自然不会被知道这些事,让您多费心了。”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
“我这里也不是让人开青少年心理咨询室的,”他接着说,“先生,如果您今天觉得做这种事损了您的身份,那请您让开,今天是周末,还有别的客人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