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仰头望天,向顾叔的在天之灵祈求,请他老人家一定要帮帮忙……我做不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我求顾叔教我,我求顾叔给我指引。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来,是秘书打电话过来,提醒我,说已经将我事先录在语音信箱的新年祝辞定好了时间,等新年钟声敲响,请我致电给同事们以及商务伙伴们,然后放语音信箱里的录音就好了。
我便怔住,多年前的一片记忆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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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顾叔刚犯事,被关进拘留所。郎溪是个小地方,当年拘留所与看守所还没分开,人比较杂,管理也有混乱,能找到许多空子钻。
我爸便托人将手机卡给顾叔偷偷运送进去,以方便联系。顾叔在法庭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爸都想一字一句地嘱咐明白。那时候拘留所里有些警察纪律不严,依靠向看守人员租用手机而牟利,我爸便利用了这个漏洞。
我爸为避嫌,很少亲自去看顾叔;我当年还是个孩子,倒是不被人怀疑,再者我与顾叔情同父子,这在郎溪那个小地方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于是只有我每次探视时间都去看顾叔。
那时候的看守所探视,还没有如今日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隔音的玻璃,用电话来通话的方式——我跟顾叔依旧可以面对面。顾叔忽然向我隐秘一笑,我愣了下,仿佛心有灵犀,站起身来一个趔趄,向前一冲,跌倒在顾叔身上。
顾叔手疾眼快扶住我,笑着说,“小子,抓稳了。”
负责看守的警官或许也看我只是个少年,只瞥了一眼便重新转回头去。我捏着掌心里多出来的那张小小电话卡,心跳如鼓。然后从顾叔的眼睛里看见了温暖却又殷切的拜托。
我不明就里,略有犹豫。顾叔就笑,“小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如果净璃再噩梦了,你得替我唤她醒来。顾叔在里头,什么都好,吃穿不愁,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娘俩,尤其是净璃。小子,你答应过顾叔的,说你一定能替顾叔唤她醒来,你可不能违背诺言。”
这世上能让我瞒住父亲的事情只有一桩,那就是有关净璃。于是我偷偷藏起了这张手机卡,连爸都没有告诉。我深知,以爸的性格,一定会将这张手机卡拿走。那么将来,如果净璃再噩梦了,我该怎么唤醒她?所以我一个字都没对爸说过。甚至后来顾叔出事,我爸还托人特地在拘留所里去寻找过这张电话卡的下落而不得,我爸对此大发雷霆的时候,我依旧还是一个字都没对他说。
在我心里,也许天平两端的重量早已分出了胜负。一边是爸,一边是净璃,而我选择的早已是净璃。就算后来帮爸做那些事,也只因为通过那些事可以打败傅青爵而得到净璃——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想要的,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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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净璃随着邓阿姨失踪,再后来她回了傅家;我爸却严格限制我,不许我去找净璃,以免让人猜到恒玖与顾叔的关系。再然后,净璃长大了,就算我找到了她,她却已经再不噩梦——或者说,就算她噩梦了,也再不对我说起。
这张手机卡便一直空着,没有机会使用。
今天此时,面对这样的净璃,我想起那张手机卡。其实手机卡一直都在我手机里,双卡的手机,我永远留了一个位置给那张卡。其他的电话,我宁愿在身上多添一支手机。仿佛不是担心顾叔的手机卡被别人发现,而只是担心净璃随时会用到……
也许等待这一刻,对我而言,已是太久。
掏出电话,调整了双卡设置——我用顾叔的电话卡给净璃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有语音信箱自动设置的声音,我却将电话从耳边撤了下来,只凝眸望巷子深处的净璃——看她听着电话,哭着跪倒在地;然后再看她勇敢起身,仰头望向灿烂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