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你认得我?」他试探地问着,努力让语气柔软,以免把这个胆子小的人再次吓跑。
阁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种这片桃林,建这样一栋草屋,甚至还花大力气引来一道活水,铺石为溪,他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总会在桃林里徘徊,在草屋里发呆,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温暖,可是更多的是一种空虚,似乎,还少了什么。
他不知道少了什么,于是心中渐渐开始烦躁,他变得喜怒无常,腾王阁里,除了四个贴身侍女和管家,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直到刚才,阿弃扑过来的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闯进了心里,空虚的地方被塡满了,心一下子变得柔软。
难道,他心中少的那样东西,就是阿弃?
「阿呆……你是阿呆……呜呜呜……阿呆说话不算话,你答应不离开我的……呜呜呜……害我到处找,被狗咬……」阿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肚子的辛酸与埋怨,只化做了止不住的呜泣。
「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一出口,阁主就楞住了。他道歉了,他竟然向一个下人道歉了,腾王阁阁主什么时候向人低过头,一股怒意从心中升腾,结果一看到阿弃的眼泪,马上就消散了。
算了,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要栽在这个阿弃手上,阁主似乎产生某种觉悟。
「不怪阿呆……」阿弃抽泣着,「那天人多,冲散了……你不认得路……鸣……咦?」
他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左看右看,脸蛋上全是迷惑的表情。
「回家了?我怎么回家了……」
他明明记得,他遇到一个很可怕的人,被带到一个很大的园子里,他天天给花草浇水,浇着浇着,怎么就回家了?
「不要多想,回家就好。」阁主打断了阿弃的思考,他知道阿弃的脑子有时候会混乱糊涂,让他想清楚了,恐怕就又要吓得到处乱窜了,说不定转身就跳溪里去了。
「好,不想,我不想了。」阿弃突然破涕为笑,「阿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对了,还有酒,我离开家时,埋了好多你最爱喝的武陵春,就在这株桃树下,你等等啊,我这就挖出来……」
「欸?」
阁主正想阻止,阿弃已经兴冲冲地从屋里找出一把锄头,跑到树下用力挖起来。
「阿弃,别挖了。」阁主拉住他,「下面没有酒。」
「怎么会没有酒呢?我亲手埋的,埋了好多……」阿弃认眞道。
这里又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没埋怎么可能有酒?阁主心中暗暗想着,怕阿弃挖不出酒,脑子会恢复清醒,便道:「酒都被我喝了,已经没有了。」
「啊……阿呆你好坏,老是偷酒喝,你看,这下子没得喝了吧,眞坏……」阿弃垂头丧气地扔下锄头,目光四下一扫,又开心起来,「不要紧,再有一个月树上就长青桃了,你要帮我全都摘下来,这次要酿五十……不,酿一百坛,不然又要被你偷光了……」
阁主心里一动,道:「我以前经常偷酒喝吗?」
「当然了,偷喝了好多酒,害得我都没有酒拿去卖……」阿弃用力点头,然后又道,「不过还好啦,阿呆你在山上打了好多猎物,咱们吃不完,可以拿去卖……呜呜,要不是那次去卖猎物,咱们就不会被冲散了,阿呆就是笨,连回家的路也不认得,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家了……」
「我不是回来了吗?」阁主心中翻腾,到底是谁比较笨呀。
阿弃绽开笑颜:「阿呆不高兴了,我不说你笨,不说你……」
阁主第一次见他笑,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最多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但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透着一股春雨后竹笋儿冒尖的清新与自然同,让阁主心中一悸,竟然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