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今日的问题,卜者最为忌讳的是什么?”
庭院中,穿着飞行士短打,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摇着手中的蒲扇,坐在树荫下笑问。
在他眼前,年幼的符玄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开口道:“卜者所忌,求问疑卜,唯利而占,卜算之结果为天命所预,不应因其祸福吉凶,而心生猜忌。”
“正是如此,我们行走于昭昭天命之上,对于卜算的结果,只需要虔诚相信,顺应启示,即便它匪夷所思,无比艰难。”
面对竟天的谆谆善诱,符玄却是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不是将仙舟人的未来锁死在法阵之上?难不成阵法告知我明日便是大限之期,我便不作他想自行了断?”
“若是如此,卜与不卜,又有何区别?”
竟天神色温和,他看着眼前言辞激烈的符玄,待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后,才坦然道。
“这一点,或许在初入卜者之途,确实难以理解,然而,需行长路,方识命途。”
“就好像我,我得知你的命数,确信我的命运将断绝在你的手中,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收你为弟子,等待你取代我,成为玉阙仙舟的太卜,掌控太卜之御。”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
是啊,命中注定。
但符玄,她偏不信这个命,哪怕在她的献策之下,使得竟天亲赴方壶,以瞰云镜引路,迎接帝弓天威。
她依然选择离开了玉阙仙舟,来到了罗浮。
她偏不信这个命!
窥探命运的卜者,却自甘落入命运的渊薮,视其为理所当然。
何其可悲!
曾经的符玄,便是这般想的。
而现在,已经不同了。
“公输梁将我从战场的废墟中捡了回来,那个时候,我肩膀以下,可能都不存在了。”竟天喃喃着,他的声音很轻,似是过于虚弱般。
“我还是活过来了,似乎逃避了命运的道途?我不太敢确定,因为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再接触过卜算。”
“是因为,师傅若是再进行卜算,命星会重新凌空,若是被学生现了,必会了解您尚未身死。”
“而您担心,这样一来,我便会成为一个心生疑窦,不敬天命的卜者。”
符玄望向竟天,她的语气甚是平静。
竟天垂眸,没有言语,似是默认了符玄所说。
沉默的氛围便如此流淌着,良久后,符玄开口道:“师傅隐匿这么多年,今日展露命星,被学生觉,当是对罗浮的现状有所看法?”
“若是如此,还请师傅师指点。”
竟天转过头,他看着眼前的大阵,忽而感慨道:“大衍穷观阵,此阵术,的确不输于十方光映法界。”
“符玄,我尚有一技没有传授给你,如今,也是时候了。”
“启阵吧。”
在竟天的示意下,符玄开启了穷观阵,他们二人屹立阵眼之前,仰望那由无数玉兆相连,犹如天体般的阵基,。
“我们卜者走在顺天应命的道路之上,始终都在追随着命运的脚步,然而,有一点始终是禁忌。”
“卜者,不仅仅是应命之人,同时也是改命之人。”
听闻此言,符玄神色微微一变:“改命?”
“无论是否命途行者,卜者始终都在践行求知的命数,叩问苍穹,得其半解,而命运仅有一条道路,它就像是一根线,你拨动此处,整条命数都会随之颤动。”
“就像是一只渺小的技巧鸟,它于玉阙之上挥动了翅膀,却会在波月古海掀起一场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