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直起身,好奇地凑近去看。那绣画上的人皆是玉树临风的男子,左不正将这些画儿挂在闺房里,莫非是对天下俊男思之如狂了么?他问道,“三儿,这些人是谁?你为什么说,你姑父吃人?”
三儿说:“姊姊。郎君。七个。”
房中暗惨惨的,唯有窗格里透入一点黯淡的夜光。易情的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他点了点墙上的绣画,正好是七面。
易情问:“他们是你姊姊的郎君?”
女孩儿点头。
“那他们如今在何处?”
三儿想了想,说:“姑父。吃人。”
窗外传来夜风拂过马褂木的沙沙声,鸟儿的暮啼如同森然鬼笑,远远传来。微弱的夕晖落在绣画上,像一片殷红的血。
易情转头望向绣画,忽地寒毛卓竖。左不正在他之前有招过赘婿么?若有招过,他们又去了何处?
女孩儿那无甚神情的脸忽然动了,她的薄唇向上弯起,像月儿的弧钩。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表情,那像是一个诡谲的笑。她指着绣画,嗓音脆生生的:
“吃人。七个。”
第十五章桃李偶同心
仲冬时候,荥州下雪了。湖边的山踯躅与缫丝花叶上覆了雪,草木枝桠像揉乱的鹅毛,白绒绒的一片。
白雪如飞蝶,在空中打着旋,栖身在左氏宅邸的景亭和廊檐上。几粒雪从灰陶檐角滚下,落进盛茶的撇口杯里。
七齿象王持着杯,静静地望着雪景。龙首银面的黑衣人立于他身侧,像枯枝投下的一道阴影。冷山龙从怀里取出两张白竹纸,并着几本册子递给象王。
“大人,您先前吩咐属下去查那叫易情的小子,这是属下寻得的纸册。”
七齿象王接过白竹纸与册子,却见纸面上空白一片。
“为何无字?”
“属下在中夏各州查探过一番,天下只有两人叫‘易情’这名儿。一人是欢喜楼里的优倡,早七年便得花柳病死了。一人是未出闺阁的小姐,与那小子对不上号。因而属下觉得,他的真名不叫‘易情’。”
冷山龙又道,“可属下又查得一事。天底下并无‘易情’此人,却有个叫‘文易情’的。只是此人也来历不明,有人说他自幼丧亲,曾是流落黎阳县街头的一条野狗。后来却入了天坛山无为观,铸了神迹,上了天磴。”
象王将无字的白竹纸翻开,纸下是一张曾贴在黎阳街头的告示。泛黄的纸面上绘着文易情的画像,那是个清俊少年,有着桃花面,柳叶眉,笑眼里像映着烂漫烟霞。
与左不正带回的那少年生得一模一样。
“我也曾听过此人名头。他是学道人们的榜样与心之所向。”七齿象王略略一愕,旋即长长叹气,“没想到不正她不是砸到了个小叫化子,而是摸到了个棘手炭圆儿!”
朔风凛冽如刀,在他脸上割开一个尖锐而险恶的笑。“那小子若是愿归顺咱们便罢了,可要是心思与相左,那还是将他送走罢。”
“送去哪里?”
象王叹着气,“你跟我许久了,怎么不知要送去何处?自然是送到我那贤侄前七任夫君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