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乌乘机啄了几口祝阴,却作吐逆状,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甚么鸟都吃蛇?况且你这师弟肚里全是坏水,老子若吃了,怕是要闹肚子!”
祝阴听着他俩的话,得知易情竟有将他喂了鸟儿的心思,扭动得更甚,蛇尾拍着易情手背。可兴许是气力渐乏,那尾巴最终像一团棉花,软绵绵垂下了。
易情低头一望,却发觉那蛇竟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
“师弟,师弟?”易情将蛇尾从臂上解下,捏着它脑袋晃了两晃,“你怎地了?总算屈于我淫威了么?”
乌梢蛇打了个嗝儿,飘出一股酒味,它在易情手里像化成了一滩水。
三足乌呱呱大笑:“它吃醉了!这蛇原本浸在清酒里,你那师弟被封了进去,约莫也吃了一肚的酒水,醉得不像话啦!”
祝阴附在那蛇身上,半晌才醒神,酩酊地开口,语气凶暴,却晕乎乎地如飘云端:“哼,师兄,你就…嗝…庆幸一会儿罢。”
易情把它提起来,捉着头尾,打了个死结。祝阴蛇浑然不觉,凶恶地打着酒嗝,眯着眼,道:
“反正,嗝,云峰宫灵鬼官…已经来了……”
灵鬼官已来了?易情心里突而一沉,如山崩摧顶。
他想起前几世时白石率灵鬼官众前来的那个雨夜,玄衣黄金面的灵鬼官像浩汤骇浪,从四面八荒而来,涌上天坛山头。那时兴许是白石恨祝阴与妖鬼勾结,奉灵鬼官之首龙驹的令,前来杀无为观中人。亦或是祝阴与白石勾结,设下了一个局,作给他看。
“是你要他们来的,还是他们自告奋勇要前来?”易情问。
祝阴蛇从醺醉里清醒了些,恶毒地磨着牙,“祝某虽只想独自收拾掉师兄,但若是能借些外力,齐心除掉您,那也是极好的。”
它被晃得晕了,口里吐出些酒沫,“嗝,只因师兄前些日子在山头捣蛋,将一众水鬼当作您的小厮儿……你上回碰到的那位灵鬼官…白石看不过去,这才上门来除妖。”
易情倒提着它,道,“白石只是来杀水鬼的,不是来杀我的罢?”
“哼,他是来杀水鬼头子的,”祝阴在他手里猖獗地扭来扭去,简直要翻出一个花结,“谁说杀的不是您,师兄?”
乌梢蛇忽而觉得自己被提起,易情捏住了它的蛇头,笑吟吟道,“师弟,你知道结了千百条红线的两个人,若是有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人会怎样么?”
祝阴像电着了一般,在他手心里弹颤了一下。
易情拿怜悯的目光望着他,“真是可怜呀,师弟。若是我被灵鬼官杀了,你便只能去殉情,连做个孤仃仃的鳏夫的日子都无。”
听了这话,祝阴挣动得愈发厉害,蛇身像掀起了狂澜。将打了死结的乌梢蛇抛给三足乌,易情拄着槐枝,一瘸一拐地背身往山路处行去。
“我去会会他们,师弟。”临行之前,易情回眼,唇角弯起,像天边挂着的月钩。
“今夜我若是死了,你便等着…与我同赴黄泉路罢。”
——
一朵墨云从天边飘下,云隙中透出一点金灿光芒,像有人在云上执烛。仔细一望,那却分明是灵鬼官的金覆面上的辉彩。灵鬼官头顶狮虎皮盔,身负刀鋋,一身长胸甲,威风凛凛。墨云化作长阶,众神将缓步而下,落步声像隆隆雷声。
他们去往的方向是凡世里一个名唤‘朝歌’之处,那处有座山,名唤天坛,是常世洞天之首。太上帝曾于人世里掷下一枚石子,石子跌下九天,在层云上碎裂,落到天坛峰顶,便生作一道升天天磴。因而那处若是有妖鬼孳生,魔气便会顺着天磴直入紫微宫。身为云峰宫之首的龙驹便是察觉到了如今天坛山上的异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