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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熊启回答,吕不韦故作恍然?大?悟,一脸真诚保证:“二位放心,抓获长信侯的功劳都是你们的,本相不抢夺也不觊觎,二位无需在此诬陷本相。”
这番故意转移重点地说辞惹到?了熊启,先前他就看不惯吕不韦独揽大?权,再加上?他效忠于君王,这些年来没少发生摩擦,若不是因他是楚王之子,恐怕吕系势力早就暗中?加害于他了。
作为同是王室子孙的熊启深知野心太大?的臣子留不得,纵使那个?臣子对国家曾做出过贡献,关键时刻也不可心软。两年前,吕不韦能因为野心而威胁太后以托梦为由延后加冠礼,日?后势必还会?整出更大?的事?端。
熊启知道?君王这次想借着长信侯谋反之事?,削弱吕不韦在朝中?的权利,作为大?秦臣子,他理应为君王分?忧。
单手拿起耳杯,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慢条斯理道?:“我不懂吕相是何意,相府死士刺杀长信侯是事?实,吕崇言深夜抢夺死士尸体亦是事?实,何来我们诬陷之说。”
放下耳杯,他起身辑礼,“今日?便到?这,此事?我会?悉数禀报给大?王。”
熊汴跟着起身,同样敷衍辑礼,转身跟着走出前厅。
吕不韦脸色瞬间转为铁青,他朗声吩咐家宰:“替本相送送昌平君与昌文君。”
“是。”候在门外的家宰快步追上?去,恭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吕不韦才抓起面前的耳杯扔了出去,青铜质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却没有丝毫损坏。他气的胡子颤动,双手死死攥着。
听到?厅内发出地声响,候在外面的家奴吓得全都跪伏于地。
这时相府夫人赵虞抹着泪冲了进来,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良人,你不能不管崇言,他可是你的嫡长子。”
吕不韦骤然?起身,走下主?位,黑着脸呵斥:“都是你教出来的蠢儿子,若不是你日?日?教导他心存善念,他又怎会?心软到?去抢夺阿六的尸身。不过是一个?死士的尸体而已,犯得着需他一个?相府长子亲自去抢嘛!我吕不韦为何会?生出他那般愚蠢的儿子!”
一通发泄之后,他甩袖大?步离去。
赵虞脚步慌乱跟上?去,边哭边哀求:“你怪我也好,骂我也罢,可你不能不管崇言呐!他可是你的嫡长子,你悉心培养他这些年,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够了!”吕不韦陡然?止住步子,声音压抑:“你若想让整个?相府给他陪葬,若不在乎崇良的死活,你就继续哭。”
赵虞地哭声瞬间停止了,吕崇良是她和吕不韦生的幼子,平时她极是喜爱乖巧懂事?的小儿子,听到?会?连累相府和幼子,她再也不敢发出丝毫哭声,只是忍不住默默抹泪。
看着妻子肿烂的眼眶,吕不韦的心软了几分?,自他加冠成年,妻子跟着他走出卫国,从齐国到?楚国再到?赵国,最后来到?秦国,一直不曾有任何怨言,对于那些他收入府中?的姬妾,也是照顾有加。此生,作为丈夫,他是亏欠妻子的。
温柔帮妻子擦去眼泪,他柔声宽慰:“你的眼睛一直不太好,别哭了。崇言之事?,我会?尽量争取保全他的性命,你安心便是。”
赵虞一把抓住吕不韦的手,眼睛里有了亮光。
“良人当真能救崇言?”
望着妻子眼角的细纹,吕不韦勉强笑笑,郑重点头。
将妻子送回院中?,他立时回去写下一份奏章,将事?情原委交代仔细,并且诚恳替长子认错。奏章上?的内容,他不敢再看第二遍,他在君王面前强势了这么多年,最后那段为长子的求情,第一次在君王面前显露卑微,他怕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毁掉奏章。
将奏章交给心腹,吕不韦再三嘱咐,让其务必赶在昌平君之前送到?君王手中?。
心腹拿上?奏章,一刻不敢耽搁,当即出了城。
嬴政率百官正在回来的路上?,约莫一日?半,吕不韦和昌平君的奏章便前后送到?他手中?。
看完两份奏章内容,他只觉一切都是天意。当时盛怒命人摔死那对双生子后,他其实有那么一些后悔,如果?不能威胁长信侯,他没有把握能将吕不韦牵扯其中?,吕系势力远比他想的更加难以撼动。
兴许是看到?了希望,嬴政竟觉得额头灼烫消失,喉间痒意也没了,晚间飧食多吃了一块饼子。
自长信侯率军谋反以来,李斯一直有意接近君王,想要表达效忠的诚意,他必须赶在吕不韦倒下之前取得君王信任,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殃及,才能继续留在秦国。他虽生在普通人家,但也看得清时下局势,唯有秦国才能让他施展才华的同时,获得想要的荣华,他没有师兄韩非那样的出身,必须拼尽全力才可以。
晚间,飧食之后,他又借口有事?禀奏。
而这一次,嬴政没有再以生病为由拒绝。
跟着寺人入内,李斯双手置于身前恭敬执礼。
“臣,拜见大?王。”
“何事?禀奏?”
端坐在上?首主?位的君王面色有些倦怠,每次服下药后,他总会?犯困。
“年后水渠竣工,臣想问问,当年调去水渠的劳工可会?调回陵墓。”这是李斯事?先在心里打算好地说辞。
嬴政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困意因此消散不少。平时事?务繁忙,他差点忘记后来换李斯负责修建陵墓了。
最初的那位监工不严,更是从中?克扣劳工工钱收入自己囊中?,后来那些劳工反抗不成,就在陵墓上?动手脚,从而导致陵墓有一部分?坍塌。事?情闹大?后,嬴政便顺势把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李斯调去陵墓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