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圜被石敬瑭灌得醉醺醺的,在石府里睡下了。等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一队禁卫军包围了他。
他们对这个宰相的态度十分恭敬,但眼神却透着冰冷,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面无表情道:“任大人,请和我们走一趟。”
任圜酒醒了,从他多年的为官经验中,猜到是出了问题,却想不出来是出了什么事,一把拉过为的将领,往他手心里塞了两块沉甸甸的东西。
那将领却不领情,将两锭硕大的黄金交于身后的手下,沉声道:“任大人无故送我礼物,把这事儿记上,等下见到皇上,如实禀报。”
“你……”任圜气得直打哆嗦。他可是宰相,文官之,禁卫军中一个小小将领是什么东西,也敢当众跟他对着干。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一事是有备而来,躲也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他在路上的时候想了又想。新帝是个明君,与先帝作风不同,所以他跟着新帝后,未做过一件劳民伤财、或伤天害理之事,为官也甚是清廉,更不曾结党营私。至于以前的事儿——
朝中大臣都曾效命先帝,哪个手上一干二净?皇上为了笼络人心,不曾将那些事放在心里,就连提,都没提过一嘴儿。今儿唱这一出,到底是为哪般?是谁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害得皇上赏罚失衡?
任圜在心中暗暗分析,理不出个因果来,索性不再深究,泰然地抬挺胸。
宰相有宰相的风度。
他任圜自太祖时就几度起落,还没怕过谁。
一行人来到皇宫,没有立时去见皇上。禁卫军将领将他晾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
任圜知道这是策略,想把他晾得抓心挠肝。他偏不落套儿,不时地看看蓝天、看看白云。
等到天光大亮之时,上朝的时间到了。将领轻咳一声,道:“任大人跟我来。”
殿门大开,文武百官陆续进去。新郎官儿石敬瑭明明可以休假,却穿戴整齐立于阶前。任圜嘴巴一撇,胡子一翘,知道朝中只有石敬瑭与自己平起平坐,这是等着震慑他呢。
他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紧跟着石敬瑭上了阶。一文一武,分立两侧。
李嗣源坐于龙椅之上,象征性地关怀了石敬瑭的新婚生活,然后扶着椅子一侧的龙,故作叹息道:“众爱卿啊,年前朕下召遣散先帝嫔御,自以为是个良策,既可下示仁德,又能减少宫中用度,可谁知有人持不同意见,竟沿路追杀柴氏,从洛阳追到了南洛河边城,实乃孜孜不倦。朕倒想问问,咱们上朝是为了什么,晋奏疏又是为了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难道就是为臣之道?”
最后一句说得极为响亮,隐约含着怒气。大臣们适时地下跪,大喊:“微臣万万不敢。”
李嗣源瞧着任圜的脸,一副“不关我事”的无畏表情。他不急也不气,唤出新任的工部尚书:“韦正,你来说说,为何天家皇船如此不堪一击,碰到区区河面小石,就被浪涛淹没了。这工部的账啊,是时候查一查了。”
韦正被吓出一身冷汗,出列道:“臣才刚接手,实在是冤枉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任圜的眼睛猛然睁大,他就是再后知后觉,也知道皇上想说什么了。
果听得李嗣源道:“然船沉之事属实,所造规制完全不合御册记载,匠人们偷工减料,上头的人也摘不干净。你说你才接手工部,可有仔细清点库册?像这样的船只,怎能继续投入使用。出了差错,由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