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死寂。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交叠着双腿,他的手依然放在太子的后颈处,只不过不再是动作轻缓的抚摸,而是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轻点着。
太子耳朵竖得直直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陆洄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戎缜的情绪变化,他循着男人的视线去,发现他好像在盯着桌上的那本相册,但又好像在透过那本相册想什么。
程严伸了下手,低声对陆洄道“陆少爷,这边请。”他被引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程严给他倒了杯茶,便又回到了戎缜身边。
陆洄垂着眸,他不知道戎缜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断,只是喝着茶酝酿着自己要说的话。
戎宅曾有无数的人来拜访过,从戎缜坐上戎家家主的座位开始,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巴结。
戎家家主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泼天的财富,象征着在淮城一手遮天的权势,也象征着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他和这个白总那个李总完全不是一类人,他只是人人敬怕的戎先生,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大批家族的生死。
他心情好了可以随手把某个项目赏给谁,也可以随随便便扔出几十个亿去投资,戎缜的青睐代表着整个淮城通行的绿灯,纵然知道是与虎谋皮,他们也要削尖了脑袋凑上来。
陆洄也一样。陆家的产业想要进驻西区大亚湾,第一步就要过了戎缜的眼。
他准备了诚意满满的各种条件,他愿意退无数步来换取这次机会。
只是陆洄想不到,这些问题戎缜并不在意。
他指间的烟快要燃到根部,却并没有掐灭,而是慢悠悠靠近了太子厚实而蓬松的毛,刺啦一声,太子后颈处瞬间烫下去半截,那一簇雪白的毛变得焦黑丑陋,像是雪地里平白无故踏出一个脏污泥泞的洞。
太子叫了一声,两条后腿想要撑起,但又有些畏惧,它抬眼着戎缜,拼命摇着自己的尾巴。
太子是整个戎宅除了戎缜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一个成员,虽然只是一个牲口,却是戎缜宠的牲口,所以每个人都极尽小心的照顾着它。太子每顿饭能吃七八斤牛肉,都是最好的澳洲和牛肉,它吃得极好,本就皮毛顺滑漂亮,更别说平时还隔三岔五做狗毛护理,整个身体就像滚了雪一样。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连根毛都没人敢怠慢,当然,这仅限于除了戎缜以外的其他人。
和程严曾经说过的一样,戎缜宠太子时,太子才是太子,一旦戎缜厌烦了,它就是一条拿来逗趣的畜生,比如现在。
烟头在太子后颈处的狗毛间熄灭了,散发出难闻的焦味,戎缜单手扣住它,太子吓得趴在戎缜脚边一动不敢动,连刚才低低的嘤咛声也没有了。
犬类的感知极为灵敏,现在的情况,纵然太子平时再凶蛮放肆,也丝毫不敢撒野。
戎缜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几次过后终于松了手,程严给他递了块手帕,他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这几天别让我到它。”
程严“是,先生。”
戎缜鞋尖轻轻踢了下太子的身侧,太子瞬间便起来了,有佣人走了进来,太子乖乖跟着离开了花园。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牢记网址:1戎缜垂着眸擦手,语气散漫“倒是一条听话的好狗。”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赞赏之意。
他脸色不太好,眉眼带了些烦躁的阴沉。
别人不知道戎缜在想什么,程严却摸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心里比戎缜自己还要敞亮明白。
夫人是在那样惊惧害怕的情况下怀了先生的孩子,这已经足够残忍,更遑论之后在夫人孕期发生的所有事情,程严能记得,先生当然也不会忘。
更可能先生记得比他还清楚,因为夫人逃离戎宅的那五年,先生一直在不断的回想过去的事情,很多时候他记不太清,或者没有关注没有印象的事情,就会问程严。
他问程严某某天他离开之后,夫人在家里干了什么,夫人身体怎么样。
程严不会和戎缜说谎,他每次都如实禀报,事无巨细。
他说,四月十三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发了高烧昏睡了三天,挂了一个星期点滴才勉强能下床。
他说,四月二十八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在阳台发呆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
他还说,五月十二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经常白天干呕嗜睡,夜里睡不好觉,很多时候还会哭着惊醒。
他说了无数戎缜不在时江寄厘最真实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残忍的摆在戎缜面前。
从戎缜后悔的那一刻起,过去的所有事情便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那五年已经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如今还在刀锋上撒了把粗盐,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剐着他心上的肉。
程严知道,戎缜记得每一件事。
“咔哒”,茶杯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响,极小的声音却突兀的打破了压抑沉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