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火的箭雨纷飞,硝烟从惊骇里四起。
攻城谈何容易,封城早有侍卫在城门看守。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后,禹聆身着铠甲,亲自率领精兵,向城外杀去。
又恐是太过危急,她头盔是并未束起的长,护心镜压着浴衣,两脚是绣着菊花的棉鞋,刚往嘴上一试的口脂,因为忽起战事,而胡乱用袖口擦,嘴唇一周,皆是斑驳。
即便不修边幅,可眉间青黛,已显殊色,任谁见了都是女儿身。
禹聆:“众将士听令!起盾!疏散百姓!若伤了磐州一个百姓!便提头来见!”
众将士:“是!”
禹聆不懂人情世故,难免粗心大意。但她的将士又男女参半,且誓死效忠,可见禹聆还有笼络人心的本事。常言云,“东窗不亮西窗亮”,即便四肢略显瘦弱,但手持长剑的模样也依旧英姿飒爽。
禹聆高喊:“开城门!”
她先弯弓射杀爬上城门的敌方士卒,他们比寻常人魁梧几分,但禹聆百百中,就此止了一场火雨。
百姓来不及怪异,为何男帝成了女子,为何草包成了一代天骄,就争相往东边逃窜——只见城门内站满将士,推开那攻城锤与冰雪突围,都难以摧毁的两扇高门。
风浮濯尚且不在屋中,或是早已去城门之上候着。望枯也不甘示弱,带着伏低身子的风银柳往人潮中逆行。
晓拨雪牵过她手:“望枯,我随你一起。”
望枯见万苦辞紧随其后,略显惊异:“万苦尊也要凑这个热闹么?”
万苦辞用摸不着的魂魄身穿梭自如:“不止是想凑个热闹,也算故人重逢了。”
商影云被冲散开来,拼命从人海里往回游:“诸位慢些走!别落下我!要死一起死——”
望枯无心帮扶,只想趁乱追问:“万苦尊,这些人是从四百年前来的么?”
万苦辞抱胸睨了她一眼:“你知道?”
望枯托盘而出:“四百年前的人间,有丰南王朝、靳国、‘兰氏’三方势力鼎立,其中,靳国虽是冰封国度,却最是强悍。而以游牧为生的兰氏一族,却借用白骨偶的本事,灭了整个靳国。”
风银柳在她身侧,脚下悬空一瞬,才再次踏实了。
万苦辞饶有兴致:“不错,那后来呢?”
望枯:“后来,丰南王朝在一统天下后改为大禹王朝,延绵至今。”
万苦辞:“道头叙尾,偏偏不知中间?”
望枯模样认真:“我只知我亲眼所见的。”
“你能亲眼见到,算是有几分本事。”万苦辞视线越过身旁人,落在风银柳身上,“与其问我,何不问他呢?”
风银柳挺起脊背,目视前方:“靳国已灭,我无话可说。”
万苦辞轻笑:“怎么没有?风长引拼死夺来的白骨偶,多半只能落在遗孤手上。再者,那把你打个半死的太子,恐怕也要抢夺此物——你若说不出话来,才是古怪。”
他果真于暗中将风银柳探看了个透彻。
风银柳:“但双亲曾说,白骨偶有违天理,勒令我藏去一地,迄今也再未问世。”
万苦辞眯着眼:“你扯谎了。”
风银柳不卑不亢:“藏于我身,也是藏。”
望枯眼前一亮:“你可是将它带来了?”
万苦辞沉声:“自然没有带来。”
或是压根带不来。
行至眼前,正逢金戈戎马时。
城墙最上的了望塔就此削去一半,禹聆率领的将士们斯斯文文,除了偶有嘴角渗血,所处之地,就只有化雪的泥泞;门外的壮汉各个九尺有余,一人壮硕得可顶两人,虽是络腮胡满面,耳根却钻出铜币大洞,嵌入象牙雕琢的耳饰,遍地是血河。
而斜风不服周,绘雨、裁叶,折弯银柳身。
风银柳难免黯然:“原先,我以为只要留于我身,就不会出半点差池,可前阵子恍惚找了几日,方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此弄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