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本事的谪仙,也逃不了用笨法子。
续兰不愧是含玉而出的贵女,凡是有斤有两的石块都难逃法眼。便由吹蔓撑伞,带她往深山尽头开采更多,申时就归。
而望枯的“激将法”,还真有几分用处。那几名鬼魂愠怒至此,为证自己便是成了鬼,也定有用处,便跨过恭州去往潆州,寻了一处乱葬坟,与本地鬼争抢冥币。
且真抢到手了。
虽礼崩乐坏,有悖常理,但也是个法子,给望枯功德本上记下四笔——仅次于第一的席咛、第二的苍寸。
如此手到擒来,就多的是人效仿。
望枯却由他们而去。
只因此事做不得太多,野鬼已成袅袅青烟,自然贪欲有度,能撬动几个,已是意外之喜。可现下遍地烧纸,隔靴搔痒,各个抢不到还何必去争?再次寻死觅活,也是常有之态。
到头来,还得搬石头砸脚的修士们跟在后头哄着。
多数人见夺魁无果,也想另辟蹊径,但这回是向续兰学——采石。价值连城的好石不常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无计可施,但索性乐得自在,山水一程,权当修炼。
也正因如此,好事做不成,先把银烛山剜成空壳了。塌了一处,还有一处,水载入,聚为沟。
但他们还不肯罢休,还嬉笑摆手——“无非,只是一座荒山罢了。”
当天也阴沉时,只有魂魄是至净之物。
清泓一抹白,染在蝉翼上。
世间仅剩的黑,都在路上。乌泱泱的,高蝼蚁百丈,浑身的骨,都是锐矛。
伤了物,说物不长眼。
伤了人,说他即宵小。
但望枯为藤,最厌锋芒,自当敬而远之。
而位列榜的席咛,却从不做这些。
她是得了休忘尘的肯,愿让来日奖赏减半,也只想与鬼修凌嵘结伴。
凌嵘也瘦了,面上凹去两块,身上官袍空荡荡的。席咛是冰灵根,牵出一缕雪绳,一头系她手上,另一头系自己手上——是怕凌嵘身子差,不慎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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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凌嵘的少女模样不复存在,银烛山受过几多伤,都在她脸庞如实刻上——
荒草的随风摆动却不生,只用一支毛笔缠了几圈盘在上,以笔作分水岭,上为乌黑,下为苍。宽额头上的皱纹已有古稀之年才有的模样,两个梨涡仍旧漾着清甜。
她抬头,可见一个高门倒落,飘过的雪沉在磐州的官道上。但她的双手戴着枷,于是只能低头,拿来挽的笔,誊下史书一页。
唯四目明媚依旧。
望枯揣测,那是凌嵘死前的最后一幕。
席咛可用舟远剑给鬼魂当小舟而乘、可倾囊相助,可拿佛珠与木鱼为它们渡去往生。凌嵘就能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给每个鬼魂当一个屏障,它们要什么,它就给什么,修为也是。
如此深明大义,不止风浮濯做得了,她们亦然。
望枯伴着这些,捱过了第五日。
倒数最后两日也并无不同,只是有一魂灵,郁郁寡欢,要躺在池底任水冲走,几十个人拉也拉不住,其中一个修士顿时急了,准备拿剑去拦截,却不慎斩断了躲雨的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