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聆当真是个奇人,两副面孔互不相扰。硬要从浅显的表里看出什么,却觉绣花枕头也只占了个“绣花”——实在肖想不出他混迹花丛的模子。
此人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慧极必伤?
望枯打个哈欠:“场面撑够了,我们也该走了。”
禹聆抱憾,两手攀上她的衣袖:“就这么走了……朕做了恶事,你没有话想问问朕么?”
结靡琴弦却急了,当下拽走望枯,还在风浮濯惯用的口吻里添了些鄙夷,随即在雪地里拼出看不清晰的二字:自重。
真是描摹了主子的精髓。
望枯紧盯他手,若有所思:“……有想问的,但我若问了,你就必定坦言相待么?”
禹聆忙不迭点头:“自然。”
望枯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坐于原位:“皇上,你可认得阿芩?”
禹聆失色刹那,却也颔:“认得。”
望枯:“皇上莫非是有意等我来问的?”
禹聆使劲搓捻手背的冻疮:“做了亏心事,总要找人赎罪的。”
望枯:“好,我且问你,你拿了她的‘本事’么?”
禹聆舌头都捋不直了:“大概……拿了罢。”
望枯:“东西是你拿的,你为何无法确信?”
她复而不动声色看了风银柳——
恐是回溯往昔的“东西”还得以应验了。
禹聆苦笑:“朕只是凡人,怎知是真是假。”
宫闱的夜间成了鬼门关,白雪胜似纸钱,哀嚎声声,静了烟波里的楼阁。
望枯:“可她说,是你亲自指使手下的。”
禹聆遽然静默:“……”
望枯追问:“你要吃了她么?”
不答。
再问:“皇后宫的池水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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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不答。
又问:“你们自打出生起就应有尽有。钱财取之不尽,受万人跪拜——可到底想要拿到什么,才知罢休呢?”
“都不是,朕只是,只是……”禹聆这回抬过头,已是丢了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朕只想当个明君,只想将禹氏的百年丰功延续下去,朕不想做错事,丁点儿都不想……”
相较端宁皇后惺惺作态的泪花,禹聆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上本就留有紫红色的冻痕,如今还有所松动,再淌下两行白泪,捎带胭脂水粉一般的膏物。
禹聆胡乱用袖口揩泪,脸上“画”出了花猫似的斑纹。
可正因如此,竟映出一个与适才不复相同的面容。
禹聆周身的英气大大削减,只剩清丽与温婉,又像是往脸上撒了层粟米,并未似原先那样白皙太过。
正中望枯下怀:“你是女子?”
禹聆没想藏住,一擤鼻涕:“是啊……成日要抹十斤水粉,当真很累的……”
望枯只觉稀罕:“那旁人为何说你风流成性呢。”
禹聆:“她们都是我的好友,我若假情假意‘临幸’她们,既能助我藏拙,又能护她们享享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