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漂亮的衣裙适合赏春的河堤,适合宅门的花园,适合酒楼食店,适合街巷坊间……
唯独不适合落梅峰的乱坟岗,以及充满血腥与断肢的刑场。
它不适合她。
最后一日过完,她去了刑场,再然后背着医箱回到了落梅峰。本以为芸娘会不高兴,没想到芸娘见她回来,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就低头摆弄自己银罐里的药材,
“真有意思,听说你被人救了?”
曈一惊。
芸娘在苏南生活多年,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曈全然不晓。
“我还以为,你会跟他走呢。”
曈:“我……”
芸娘打断她的话:“他是盛京纪家的儿子。”
“真可惜,如果你带他回落梅峰,说不定你二人还能在山上做个伴。”
芸娘笑着,语气有些惋惜。
曈却头皮麻。
脊背顷刻生出淡淡寒意,接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庆幸自己没将纪珣也卷入这趟浑水中来。
芸娘抚了抚鬓,进小屋做新药去了。
曈紧紧抱着医箱,觉得往日轻便的箱子,忽地变得沉甸甸的。
后来……
她一直把那玉佩留着,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下山回到常武县,一切重归原本的路,将来路长,未必没有去盛京的机会,即便那机会很渺茫。
到那时,她便可以去瞧瞧纪珣嘴里的太医院,若有机会再见到对方,亲自把这圆玉佩还给他……
“妹妹,”身后传来林丹青的催促声:“时候不早,赶紧上榻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
屋中灯火摇晃,苏南的春暖便散去,只余长夜清寒。
曈把白玉收回医箱里装好。
“就来。”
……
月亮落在窗前池塘里,像块冷掉的玉。
屋子里,药童惊讶开口:“她就是之前公子在熟药所遇到的……那个仗势欺人的坐馆大夫?”
纪珣点了点头。
他想了起来,之所以觉得曈的脸如此熟悉,不是因为先前雀儿街的那次偶遇,而是更早。
早在盛京的熟药所时,他们就已见过一次面了。
那时候他去熟药所送药册,一个女子带着太府寺卿夫人身边的护卫气势汹汹闯来。他在屏风后,听见曈和辨验药材官娄四说话。
虽语气柔和,然绵里藏针,字字句句都是仗着太府寺卿之势压人。
娄四畏惧董家权势,最终行了方便。
他便心生不喜。
身为医者,其心不正,只知仗势,医德一行便有损。
但那时他也没太在意,盛京医馆的这些事,自有医行统办。太府寺卿权势再大,也不能做得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