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地半跪在地上,一直等到那黑色漩涡慢慢消失,白芎慢慢改跪为坐,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污泥上,神识检视了一番自己的妖丹,发现那华光璀璨的妖丹上,果然多了一道诡异的黑色花纹之后,这才满意地扯了扯嘴角,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打倒了他。
蜷缩着身子,素来有洁癖的白老师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半边身子都被污泥浸湿了,藏在淤泥里的泥鳅和不知道品种的小虫子蠕动着逃窜出去,隔着衣裳划过皮肤,带来一阵阵恶心的战栗,白芎却已经顾不上去恶心了,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一个打开了开关的电钻狠狠戳中了一般,钻头狠狠刺入血肉之中,飞速旋转的钻头钻开了血肉,带出大片破碎的肉末,搅得神经都快断裂了一般。
死死咬着牙关,青溪曾经警告过他,妖丹就相当于人类的心脏,在妖丹上刺下一段“密码”,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雕刻用的凿子,在心脏上雕琢一段繁复的花纹,每一笔都是刻在心上的血淋淋的印记和伤痕。
更可怕的是,如果按照白芎一开始的计划,这样的伤痕,他要反复篆刻十几遍
简直就是有病
青溪一点也不理解这种“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他只知道,谁要是敢动自己的妖丹他就挠死丫的
可是,白芎就这么脑残的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他连反对的权力都没有。
而且,说实话,单单从“可以保护云霄”这一点来说的话,青溪其实在心里已经赞成了他这个主意,不然也不会出手相助了。
无论如何,只要云霄还留在这处秘境,无论是他还是白芎,都必须要确保这片秘境的绝对安全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能值得他们以命相搏的话,那大概,就只有被他们放在心尖上护着的那个小崽子了吧。
他和白芎心里其实都清楚,相对于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葬在暗处的敌人,他们并没有多少胜算,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白芎所想的那样,将自己的妖丹和性命,牢牢与这片秘境捆绑在一起,如此一来,最起码,能让那人对妖族稍稍忌惮,只要能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们所有的牺牲和努力就没有白费
活了上万年,青溪从不知道为他人牺牲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一想到只要他和白芎忍受些皮肉之苦,就能为云霄换来一方安宁,万年冰冷的一颗老心脏竟然隐约浮出一抹甜味儿来,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为了一个人,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真的能感觉到幸福,就好像他的第一个幼崽出生的时候,那时候,青溪真的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幼崽面前。
后来呢
后来幼崽渐渐长大了,开始觊觎妖王的位置,觊觎他庞大的遗产,甚至于觊觎他的妖丹于是,青溪就吃掉了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这一生会为其他的妖牺牲自己,直到认识了云霄。
蜷缩在淤泥里,感受着半边身子冰凉黏腻,半边身子如烈火灼烧的痛楚,白芎痛苦到有些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畅快的笑容,他从来就不是会受人威胁的性格也从来都不是别人打了你左边脸,还傻呆呆地站着等着人打另一边脸的性格,旁人对他的好,他会十倍还回去,旁人对他的阴谋算计,他也会千百倍地还回去
为了云霄,也为了将姜垣一军,再痛他也会忍着
他要活着,活下来到姜垣愤怒而又拿他毫无办法的扭曲嘴脸
钻入骨髓的疼痛,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白芎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因为长期蜷缩而有些抽筋的筋骨舒展了一下,有些好笑地蹬了蹬腿,好像一只被翻过来肚皮朝上的大青蛙一样,努力伸展了一下四肢,这才慢慢坐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洼地里,就着里面的清水,脱下被污泥弄脏的衣裳,先把被污泥弄脏的头发解开,慢慢洗干净了,用随身带的帕子擦干了。
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没办法,他只能全部脱下来,蹲在水洼边,先洗干净了内衣穿好,再将外面的衣裳也洗干净套上去,弄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凡人了,他完全可以用法术来个净化啊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自己洗衣裳
一脸黑线地用了一个小法术把身上的湿衣裳烘干,站起来撤掉外面的一层结界,抬眼便到他们家小黑鸡一脸阴沉地站在外面,抿着嘴一声不吭,这幅表情,怕是真的生气了。
“大哥。”云霄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短短两个字,好像藏了一万吨tnt,分分钟要去毁灭世界的感觉,白老师楞了一下,第一次在弟弟面前感觉到了“怂”这个字的含义。
不自在地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两道浅浅的鱼尾纹挂在刚洗干净的眼角上,白芎摆出一副牲畜无害的无辜表情来
“小黑,你怎么过来了石蟹抓到了吗哈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快”
“大哥”云霄的眼睛已经变成兔子眼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个世界没有镜子,所以,大哥也不曾发现吧他以为洗干净的衣裳,其实下摆和缝隙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泥土的土黄色,发丝上也是,水洼里的积水似干净,其实都是黄泥水澄清之后积攒下来的,用那种水,不管是洗脸还是洗衣裳,洗完晾干之后,都会留下一丝土黄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