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卉咳了咳,转移话题:“绒绒,你的皮肤真好。我真羡慕你这种不熬夜的人,发量多过窗外墙上的绿藤……”
“你很夸张。”
的确如此,白绒的头发乌黑、蓬松而柔顺,因经常戴帽子而没有留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两侧更显得发量多了。
镜子里的人,眉眼轮廓松弛,但不失精致,流畅脸型使她笑起来更添一丝文雅。只是,长着这样一张甜美文静的脸,却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我跟格鲁伯先生说,不想参加这一届PG国际小提琴大赛了。”
黎卉编头发的动作又停下了,“可怜的格鲁伯大师,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个学生?难道,他从没想过写信给你父母告状吗?”
白绒瞪她一眼,得意道:“你知道,格鲁伯先生心很软,他了解我的病,高强度的练习会影响我的睡眠,白天更容易犯发作性睡病。这是事实。”
黎卉最清楚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掺假,“别找借口偷懒了。拜托,勤劳刻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闲逸淡泊还是中华民族的特有境界呢!”
黎卉摇摇头,习惯性劝道:“去参赛吧,白绒,你很快就会是有名气的独奏家,那场事故根本无法影响你的人生。”
白绒不紧不慢地给下唇涂口红,轻抿一下,嘟囔道:“说得好像参赛就能拿金奖。在重要关头出现失误是我的本事。大家普遍都是这样平庸的人,没有万无一失的能力,手指长满了茧也比不过天才。”
“哦,你还平庸?扮猪吃老虎哦,真是虚伪。对,平庸的你就这样进入了世界名校。”
“……”
桌上,相框里的凡尔赛宫游客照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错过这个比赛太可惜了。你对你的人生,就没有美好的期待吗?”
“毫无期待。”
白绒涂完口红,撑着下巴,望住镜子发呆,“我只想游手好闲。人,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一事无成的,走的时候也应该是。在这期间,漫长的一生,更应该是无所事事的。”
黎卉最终只憋出一句:“你真是一个没出息的天才少女。”
“谢谢你夸我没出息。”
白绒起身,披上外衣,伸开双手转了一圈,“啊!对我来说,如果世上只有一种幸福的可能,那就是周末;如果世上只有一种确定的幸福,那就是不用练琴的周末。”
黎卉摇头,学她的句式和语气道:“啊!如果世人知道一位天才小提琴少女的真实形象是这样,大概会很失望。”
*
下午天气不错,乡村清新如油画的郊野在斜阳下染着淡淡金色。
拥挤热闹的婚礼现场,白绒远远看着遮脸在人群中躲躲藏藏的黎卉,感到无话可说:“……”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避前男友呢,倒不如大方坦荡点。白绒说。
你没谈过恋爱。黎卉说。
巨大而高阔的玻璃屋内,嘉宾到齐,神父开始庄严而又啰嗦地讲话,宾客们在红毯外低声交谈。
由于新娘古典音乐素养较高,对乐团的演奏曲目提早有特别商量过,白绒终于可避免《MARIAGEDAMOUR》一类令耳朵起茧的通俗乐曲。
新郎出现后,第一首曲目是舒曼的《梦幻曲》。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高档有格调的森林系婚礼现场、知名乐团的表演、杜兰家族的名气、衣着华丽的绅士淑女……这些,无疑都在给这场婚礼镀金。
至于小提琴独奏手的琴音,是那样独特而突出,可以说,那就像月光从琴弦上随着松香屑簌簌抖散落下,但它更像是有温度的烛光,或蜡烛在融化后缓缓流淌出来的温柔烛泪。
截止到此时,温馨浪漫,跟任何一场婚礼并没什么两样。